那时候,经过三次反“围剿”的胜利,红军炮兵部队的装备逐渐改善,不但有迫击炮,也有了三七平射炮。我们一军团所属的炮兵连也扩大为由两个炮兵连和一个工兵连组成的“炮工营”。我们全营都参加了这一次伏击战。炮一连配属七师和九师,埋伏在小龙坪附近;炮二连和工兵连则配属十师和十一师,埋伏在大龙坪一带山上。
这天上午九点钟左右,我军刚刚部署停当,九师前哨就报告敌人的先头部队来了。这时山间雨雾蒙蒙,几十米以外即看不清楚,是一个打伏击战的好天气,但对我们炮兵来说却很讨厌。正当敌人大部队就要到达阵前的时候,我们却无法观察目标,心里都非常着急。
就在这时候,从小龙坪方向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枪声。原来是九师一个连和敌人的先头部队遭遇了,该连就抢占山头打了起来。为了不暴露我军意图,那个连打了几下便撤了下来。敌人以为是遇到了我们的小股游击队,仍然毫无戒备地大摇大摆地行进着。
当敌人全部进入我军伏击区的时候,军团指挥部发出了总攻击的信号,我各处伏兵突然同时出击。一时军号齐鸣,枪声大作。当时虽然雾还没有散尽,山下目标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但我们炮兵根据事先测好的诸元,向着敌人必经之处一顿猛揍。这样突然而猛烈的袭击,一下子把敌人打懵了。敌人到处乱窜,马上乱了建制,分裂为许多小股,仓皇应战,和我们冲锋的步兵交叉混在一起,有的和我们对打,有的自己互相厮杀。漫山遍野的枪声、炮声、喊声搅成一团,战斗十分激烈。
这时,我们发觉敌人一群骡马驮子在一队步兵的掩护下抢占了大龙坪。敌人用的都是自动步枪,从枪声我们判断这一定是敌人的指挥机关,于是,就迅速调正炮口,向着大龙坪一阵猛轰。
窜向大龙坪的敌人,果然是敌五十二师师部。本来他们已四面受攻,现在又遭我们猛烈的炮击,伤亡惨重,立刻溃散。指挥机关一垮,部队就更加混乱了。散兵们有的窜进山沟,有的钻入丛林;那些已经爬上山坡的敌人,被我军火力一压,便滚滚跌跌地在梯田间爬来爬去,直栽跟头。
这时,我又赶到十一师阵地。该师三十二团在我营两个炮兵班配合下,正向大龙坪敌师部进攻。等我赶到时,三十二团早冲下去了,只剩下两个炮兵班在大龙坪后山进行掩护射击。就在这时,忽然从我两翼的前方窜上来两股敌人,互相对打起来。我一看不对头,赶紧把两门炮撤回来。这时三十二团派出一个排,没怎么费事就把敌人缴械了。
第二天中午,在军团部驻地附近的山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敌军,足有五百余人,正朝山下运动。当时,我们所有的部队正在分头追歼逃敌,军团部跟前只有电台人员和炮二连的一部,总共不过百来个人,情况异常紧张。我当即从炮二连选拔了二十多名精干的战士,拿着短枪、大刀和手榴弹,去迎击敌人。敌人发现了我们,但并没开枪,反而打起招呼来。我估计敌人是把我们误认为自己人了,可是双方距离很近,不允许我们将错就错歼灭他们,于是就干脆喊起话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缴枪优待!不然我们一开炮,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这时候,炊事员、饲养员、电台人员也都赶上来一齐帮着喊话。敌人见我们人越来越多,就把枪往泥里一插投降了。结果我们一弹未发,就俘虏了五百多人。
当天下午三点钟左右,忽然又发现左前方的山上下来一股敌军。我们赶紧作好迎战准备。这股敌人有点怪,他们成一路纵队徐徐地行进着,既不像被打败的散兵,也不像进攻的队形。吃败仗的队伍怎么会这样整齐呢?我们都纳闷起来。及至走近一看,最前面带路的原来是我们的一位炊事员,这一下我们更糊涂了。经过询问,原来是这样:那个炊事员到前边送饭,半路遭遇上这伙三天没吃饭的散兵,一哄而上,把饭抢光了,还要求带他们下山找饭吃。于是,这位炊事员同志就挑着空担子在队前带路,把差不多有一个营的敌兵领回来了。
这次战役,我们共俘敌三万多人,缴获各种枪三万多支,子弹八十多万发,炮数十门,炮弹数千发。我们炮兵部队的装备一下子充实起来了。最有趣的是,我们炮工营还截获了大批的现款,据说这是敌人两个师三个月的薪饷,钞票现洋成捆成堆。正好工兵连在这次战斗中事情不多,就叫他们派一个排往后方运送。谁知工兵连指导员去看了一下回来报告说,款太多,一个排运不了。于是我们只好加派了一百多人前去。“工兵连”竟变成“运输连”了,这件事一直被同志们传为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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