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夫回忆录:向着胜利进军㊤

Admin 发表于2016-06-17 11:45:23
    1948年4月27日,山东兵团攻克了被国民党军称为“鲁中堡垒”的潍县城,使山东解放区从东到西完全打通,连成一片。为了夺取解放战争的最后胜利。配合我军的战略进攻,北海银行总行命令我厂西迁到鲁中临朐县孔村。
  当年5月的一天傍晚,荣世潍厂长和我各自挎上驳壳枪,警卫员于维荣背上冲锋枪出发了。一辆十轮大卡车正等在东夼村的河北边,待我们上车就向西驶去。我们的任务是到临朐县孔村去找好驻地,迎接随后到来的印刷厂车队。
  我们坐的车是缴获国民党军拉榴弹炮的美国造十轮大卡车,现在车上装的却是我们厂胶印机上的两个大滚筒和一大桶汽油。为了躲避可能突然飞到头顶的国民党军飞机,我们只好利用夜间行车。一路上山路起伏,有沟有河,驾驶员司君安是位有经验的老司机,把车开得稳稳当当。荣世潍坐在司机楼里,我和小于站在车厢前面,看着在眼前飞落的晚霞把胶东的山水涂染得一片金色。
  公路两边的村庄、树木向我们身后飞掠而去。这回,我和家乡是越来越远了,但是我的心情却因为胜利而愉快极了。小于对我说:“听说延安收复以后,毛主席、周恩来副主席率领党中央机关东渡黄河了。”
  我接住他的话头说:“咱们山东解放区已经连成一片,只剩下青岛、济南还没有解放。现在,毛主席向东,我们向西。我们跟毛主席越来越近了。”
  喜悦和兴奋激荡着我们两颗年轻的心。初夏的深夜,风不吹,鸟不鸣,牛羊也不走动,只有我们这辆大卡车大开车灯,尽情地奔驰在胶东大地上。
  第二天上午,我们到达潍县城,司君安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车停下。我们吃了一点东西,司君安把一块军用毯子往地上一铺,和荣世潍倒下就睡,小于守卫在一边。我年轻,到了新地方一点困意也没有,就跑到城里看了看。
    战争给潍县留下深深的创伤,到处是残垣断壁,城里已经没什么市面可言。火车站上停着一辆被打坏的火车头,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卧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好奇地爬了上去看个究竟,这也是我平生第一次见到火车。这辆严重受损的火车头并没有给我一丝一毫的不快,恰恰相反,我满心欢喜地想,我们一定会用自己的双手医治好战争的创伤,从现在起,革命就要坐上火车前进了!
  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我们的大卡车加足了油和水又上了路,第二天一早就到了北海银行发行局所在的临朐县南流村。
  由于我们已经有了稳固的后方。发行局决定在其下属组建3个印钞厂:印钞一厂设在南流村,使用原先的胶东印钞厂铅印印钞机和铜版印钞;印钞二厂是在原华中印钞厂的基础上建立的,驻地在另一个村庄,使用他们北撤时带来的凹版机印钞;印钞三厂就是我们厂,使用原胶东印钞厂的那台功臣胶版机和为它配套的铅印机。
  经过了南流村,我们当天就来到了孔村。这是一个不足百户的小村庄,在国民党统治下吃尽了灾难,军阀吴化文吴化文(1904~1962),曾是一个旧军人,早年有过不光彩的经历。解放战争中曾任国民党军军长。1948年9月在济南战役中率部起义,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吴化文任军长。新中国成立后,吴化文任浙江省政协副主席,1962年4月病逝于杭州。曾在这一带制造“无人区”,弄得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农民院子里长满了野草,野狼竟然跑到房子里来下崽子,到最后孔村只乘下一个死也不愿离开家园的老头。共产党解放了这里,待荣世潍和我来到孔村的时候,外逃的人们已经开始陆续返回家园,村里能见到有人走动了。
  我们看好房子后就吃住在老乡家里,老乡为我们做了煎饼卷大葱,这在他们就是最好的饭了。这里做煎饼和别的地方有些不同,老百姓把磨好的玉米面、高粱面和上水放在太阳底下晒,待它发酵有了酸味再烙成煎饼。老乡家里没有炉灶,妇女盘腿坐在地上,把个鏊子支在三块石头上,底下烧麦秸或草,做饭时用一块布蘸上点油在鏊上一擦,紧接着就烙煎饼了。由于屋里没有烟囱,年长日久地做饭把屋里熏得漆黑。这里很闭塞,孔村人吃不到也看不到海味,由于缺碘,几乎个个都长了大脖子。封建的余习也重极了,我在全村只见到一个大脚姑娘穿着双花鞋推碾子,其余的全是小脚,走路摇摇晃晃。生活太苦了,这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看起来都像30多岁似的。
  解放了,孔村人开始觉悟,他们坚决地支持共产党领导的解放战争,把成片的房子让给我们作厂房。我们的车队很快就拉着机器、纸张和油墨源源而来。这过程中发生了一件使我沉痛的事情。由于山东的山多,公路条件差,我们的汽车也老了,结果行进中有一台拉纸的汽车上山时打滑跌到了深沟里。我们厂的材料股长李纯青正好坐在车上,不幸被滚筒纸砸在头上牺牲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李纯青是位参加革命比较早的同志,他非常喜欢青年人,和我的关系也很好,见了就总是和我开玩笑。有一次我全副武装从海阳前线回到厂里的时候,他走过来在我身后悄悄地拔我的手枪梭子,我发现了,他也笑得合不拢嘴,那形象我至今不能忘怀。
  来到孔村的车队里除了汽车,还有不少马车,我的办公室里很快挤满了从胶东来的马车夫,等着我给他们支付运费。这些胶东来的民工对公家的财产非常爱护,他们载来的一切物品完整无损。刚到孔村我还没有算盘,我就凭民工们口头上申报的运输量计算,为他们开出了运费。最后合计,民工们说的都实实在在,没有虚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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