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父亲冯所鸿:三

淑娜 发表于2016-06-26 12:25:05
     返乡的日子是短暂的,姐姐冯淑贞仍是带我去了一趟博鳌。归途经过府城 (现已归属海口),这个父亲最后居住过的、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勾起我对父亲的无限情思,想起十七年前那令人锥心泣血的返乡之行… …
     一九九三年,五月初的一天,我象往常一样给家里打问安电话,接电话的是家里的小保姆,她说,阿公最近身体不好,前几天还吐了,现在正住院。父亲是个非常自律的人,这甚至表现在他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有一只碗,一九五三年购置,与姐同“龄”。每次用餐盛饭,都只能跟碗面齐平,多一口是不要的。小保姆注意到,从四月份开始,父亲的饭量每日递减,先是低于碗面一寸,然后是两寸,再下来是三寸… …前几天刚过碗底的饭才吃几口,便吃不下了,不但如此,到了晚上要入寝时,居然还吐了。早前学诚兄已就“吃不下饭”,带父亲到医院做过多方检查,但都没发现问题,直到吐了之后,再到海南医专做CT扫描,终于发现病况—— “好像说是癌症”,小保姆怯怯地说,“什么?”我大惊,吼道:“别乱说!”小保姆不再作声,我又心急火燎地拨通了二哥的电话。这不幸被二哥低沉的语调证实,“胰腺癌晚期”!如五雷轰顶般,我瘫软坐在地毯上,怎么可能?!父亲是一个非常注意运动的人,每天必做晨运,回来后必洗冷水澡,即使冬天也不例外。他告诉我,洗前要先含一口冷水,让身体慢慢适应。我从十五岁开始养成的晨运和冷水浴习惯,便是得益于父亲的言传身教。傍晚饭后散步,回来也要边看电视新闻,边搓手心脚心,像父亲这样眼不花,耳不聋,体态轻盈,头脑清晰,甚至连白发都没有一根的人,如何竟会得癌症?!
    回过神来的我,直奔机场,漏夜回国,然后直接去了医院。父亲显然为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怎么回来了?”,“想你啊!”。两年不见,父亲明显瘦了,双颊凹陷。因为是四人男病房,当晚执意不肯家去的我,只好睡阳台。夜里,风把蚊帐鼓得像一面船帆,凉津津的雾水湿了被褥,热辣辣的泪珠却湿了枕头… …
     父亲的病情日渐加重,吃不下,不间断地嗝噫,呕吐物象墨绿的胆汁… …我们兄妹几个商量着把父亲转到天津肿瘤医院在府城设立的分院。车驶到医院大门之前,我们故意跟父亲海聊,以岔开他对医院名称的注意,我们告诉他,得的是肠胃不适症,需要中西医结合治疗,所以转院。父亲不置可否的随份淡然,让我们误以为父亲还不知他病情的真相。直到他去世后,翻看他的记事本才知,他其实是佯作不知,顺水推舟,他早知道自己的病情,连哪月哪日在哪作什么检查,结果如何都清清楚楚。父与子之间的这种煞费苦心的相互瞒骗,体现了父亲对我们,我们对父亲怎样刻骨铭心的爱啊!一个月的假期,我天天陪着父亲。那时,我在澳洲同时兼有两份工作,一对双胞儿女也只有八、九岁。假期将满的时候,父亲不同意我续假的想法,“两个孩子还小,好工作也不容易找,你回去吧。”父亲为了爱,催促我离开,可我为什么不能为了爱而留下?明知道这一别将会是天人永隔,还是不得不一步一回头,一步一洒泪地离开父亲!这生离死别的泪啊,一直淅淅沥沥飘洒至今… …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天空蓝得让人心醉,花儿艳得让人心醉,薰风撩得让人心醉的时候,我总还是有一丝隐隐约约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于今才蓦然明白,那是因为我不能同携父母亲宽厚而温暖的手,游走在这画一般的人间仙境… …
    母亲离开我们二十载,父亲离开我们也有十七个年头了,但他们的音容笑貌,他们的事功精神,他们的高尚品质,在我们的记忆里,历久弥新!
    我有幸远在大洋彼岸,仍能与我同时代的人共同缅怀我们的父辈。共同的家庭背景,共同的价值认知,共同的感悟体验,共同的责任信念,让我们自豪而骄傲地走到了一起。我们深信,父辈们的精神将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永远彪炳史册,永远活在子孙万代的精神价值里!
 --2011年1月写于澳洲(作者:冯学富、冯学寅、冯学敏、冯学诚、冯淑贞、冯淑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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