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波浪,女,中共党员,南院刍宁家村人。· 1940年入伍,历任乡妇救会长,县妇救会长,西海区妇联组织委员,专署政治指导员,胶东区党委政策研究室资料组 长,上海商业局科长,上海财经学院、外贸学院、中医学院科长、副部长、党委办公室主任、顾问,上海政协委员。1983年离休。陈波浪 1940年,我参加了革命,第二年秋天在胶东区党委党校学习结束后,我来到了位于平度、掖县等两县交界的南海办事处o不久,我被分配到平北县九区(即后来的旧店区)担任妇救会长。那年我刚十九岁,抗日的热情很高,但就是缺乏工作经验。刚到区时,由于工作开展不开,一度情绪不好,记得是区委书记陶寿丛同志帮助了我,他说:“小陈啊!不要怯场,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工作,遇到困难要多和同志们商最,俗语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区上,有7、8个人,起码也顶两个诸葛亮!”经过老陶同志的开导,我有了信心和勇气。 当时的九区,除了区委、区政府,就是妇救会的几个同志,大家团结得象兄弟、姐妹一样。我们没有办公室,走到那里往地上一坐,膝盖就是办公桌,办事从不拖拉,都敢于大胆负责,敢于提意见,那时开起会来都是“群言堂”,谁讲的有道理就照谁的办。因此,同志们说话办事没有顾虑,工作开展得也比较活跃。平北九区位于大泽山的东麓,区政府距离县城近百里,大部份平原,三面受敌人包围,环境偏僻而险恶,开展工作比较困难,尤其是开展妇女工作更加困难了。我记得我和史淑英同志住到村子里,群众听说来了两个八路妇女干部,他们叫我们女八路?站,i孕远远的望着我们,但不敢接近我们,这时我们真苦闷和急躁,觉得有劲使不上,怎么开展工作呢?后米我们帮助群众作事,拾革、挑水,还帮助群众解决生活上的困难等,群众慢慢的接近我们,熟悉我们。我和小史经常住在一户贫农家里,这一家五口人,生 活很困难,两铺土炕只有一条破被子,我和房东一个十七岁的女儿睡在一个炕上。白天姑娘上山割草,我们就和她一起割草,她作饭我给她烧火、劈柴、挑水,晚上给她讲些革命道理,教她认字。有一次,她病了,发高烧,她母亲到处求神、许愿,仍不见好,我们赶紧的用我们仅有的一点津贴钱给她买了药,她服药后,很快退烧,好起来了。这样,她母亲也靠近我们了,还见人就说:俺家的两个八路妇女真好。妇女们见到我们就亲近了。那时候是半封建社会,妇女受着封建礼教束缚,妇女没有社会地位,不被当人看。十七、八岁的姑娘、都不识字,连个名字也没有,叫什么王氏、张氏、李氏。房东家的姑娘也没有名字,于是,我对她说:“男人是人,咱们妇女也是人,咱们妇女连个名字都没有,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她高兴的点点头,取个什么名字好呢?你家姓李就叫“李泽英”吧,将来成为一名大泽I”F的女英雄。后来她妈妈也有了名字。于是,我们就象一家人r。 李泽英和她妈妈,在村里作动员宣传工作,这个村很快组织起妇女识字班,建立了妇救会,发动妇女作军鞋、送军粮、慰劳伤病员、动员亲人参军等等。妇女抗日救国工作轰轰烈烈开展起来了。 革命的群众组织吸引了群众,我们成了群众的贴心人。一天拂晓,我们两人刚清点好全区妇救会员交纳的会费,放在竹篮里准备上缴,突然村外响起了枪声,我一而让小史出去探听消息,一面赶紧把会费藏起来。 小史出去一看,糟了,平度城、古岘镇和朱桥据点的敌人已经把村子包围了,有一部分窜入了大街,街上全是日本鬼子,许多老百姓被敌寇从家中赶出来,情况万分紧急。我想会费是全区妇救会员积极抗战的心愿,说什么也不能落到敌人手里。我和小史急忙化了妆。便一个人提一个竹篮往外走去,刚一出门,很多群众看到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显出很不安的样子。这时一位妇救会员机灵地一把拉住我说:“她大姐,快跟我走,拐过墙角就往高 梁地里跑。”在群众的掩护下,我们走进了青纱帐。当敌人发现后打枪追赶时,我们已鱼游大海了。 1942年,我由九区调到大泽山西麓的二区担任妇救会长。这年秋天,距二区较近的平度县城、店子、高望山等据点的敌人搞“拉网扫荡”。我们区上的干部遵照上级的指示,疏散到各村和群众一起坚持反“扫荡”。白天我们到山里,晚上下山到村里开展工作。一天太阳刚刚出山,我和张子欣同志来到七格庄,不料,一进村就发现村里有便衣敌人和日本鬼子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我们赶紧几步,闯进了妇救会长姜连升大娘家里,我说:“大娘快点把我们藏起来,鬼子来了”!当我们向里看时,大娘家里正在办丧事,全家人都在哭灵。我们正要往外走,被大娘拉住了,她从炕上拉过一个包袱,拿出两件孝服,递给我们说:“快穿上。”接着让我们跪在灵堂前哭灵,我们刚刚跪下,几个鬼子端着枪走进来,一看满房都是吊丧的人,十分懊丧,扭头就走了。就这样,在姜大娘的掩护下,我们脱险了。 就在这一年,大泽山一带遇到特大的干旱,庄稼很多被旱死,几乎颗粒不收,再加上敌人的烧杀抢掠和严密的经济封锁,使抗日根据地的党、政、军、民遇到了极大的困难。为了活命,老百姓把葡萄叶子、槐树叶子、猪糠、地瓜叶、花生叶、甚至把锯末炒焦磨细作成饼充饥,即或这样,有的贫苦老人和小孩还是被饿死了。为了度过灾荒,上级党号召各级干部要同群众共甘苦,发动群众生产救灾。 当时,我在二区上洄村、下洄村和老山村等村庄,带领群众抗旱救灾。面对严重的困难,我们把上级给的仅能糊口的粮食交给住户群众,还经常和群众一起上山挖野菜、采树叶。当时我想:要发动群众抗战,必须关心他们的疾苦,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困难。经过调查,一部份地主家有存粮,有的还乘机囤积居奇,抬高粮价,根据当时的政策,我们向地主宣传: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支援抗战,支援救灾。有些开明地主,主动捐粮、捐钱; 少数地主不但不借粮,还造谣言:“八路共他的产”,我们把政府的政策向他说明,然后提出借粮,地主把门关上。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和群众商量。群众说“饿着肚子怎么种庄稼,我们可以强行借粮”,我们支持群众的要求,群众潮水般地涌到地主家,打开粮仓,把小麦、玉米和大豆三国粮食分给群众,把各户分的粮食数字记下来统计好,以区政府的名义写借条给地主。地主慑于群众的威力不敢不借。 群众有了粮食蔬菜吃,生产自救的情绪更加高涨,尤其妇女,他们感到妇女可以和男人一样参加各种活动,生产自救,发挥自己的作用。她们真心实意地拥护共产党、八路军和人民政府。他们看到了组织起来力量大,便主动要求参加妇救会、参加抗日各种活动。妇救会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各种群众团体迅速发展,妇女工作也更加活跃。我们一面发动妇女生产自救,支援抗战,一面动员妇女放足,参加识字班学习文化,教育妇女反对包办婚姻,不嫁小女婿,发动妇女动员自己的儿子、丈夫参军,还注意培养有工作能力的妇女参政。那时的妇女缠足十分普遍,女孩在父母的逼迫下,从七、八岁开始缠足。为了改变这种陋习,我们妇女干部经常到妇女识字班给妇女上课,并编了“小脚妇女十大难”的歌谣。通过宣传教育,青年妇女的思想比较进步,增强了她们同封建礼教斗争的勇气,但是家庭父母的阻力很大,有的女孩白天放足,晚上又被父母逼着缠上。我们针对这种情况,抓住几个“老顽固”开会批评教育,讲缠足的痛苦和危害,说明妇女要解放,要男女平等,必须放足。大多数青年妇女提高了认识,老、中年妇女也逐步转变过来。 山区包办婚姻和早婚现象严重。有的小女婿娶大媳妇,有的大女婿娶小媳妇。最小的十三、四岁就结婚,婆婆虐待媳妇,丈夫打骂妻子早是一种普遍现象,为保障妇女的婚姻自由,凡是夫妻年龄相差悬殊而且感情不和者,由女方提出,经过政府办理离婚手续。对已订婚还没有结婚的大媳妇小女婿或小媳妇大女婿,劝 其解除婚约。如:陡沟村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娶了个十四岁的小女。小女孩被逼的天天哭,几次找妇救会,要求离婚,妇救会和区政府依法办理了离婚手续。 对虐待媳妇的婆婆和打骂妻子的丈夫,经过说服教育不改的,我们发动群众批评、斗争,通过批判斗争教育,使他承认错误,因而使群众受到教育。例如,大泽山西边的尹家村,有一个恶婆婆,对两个儿媳妇百般虐待,经常和儿子合伙殴打媳妇,扬言:“死了媳妇推倒的墙,修理修理还一样”。有一次婆婆和儿子将媳妇的头发拴在门槛上进行毒打,把媳妇打的昏过去。妇救会得知后,便召开了全村妇女大会,让那个婆婆在大会上作检讨,同时要她儿子在会上声明准许妻子离婚。由予政府和妇救会给妇女撑了腰。使婆婆打骂媳妇和丈夫打骂妻子的现象逐渐减少,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社会风气出现了。 在妇女工作中,我们还注意在、斗争中培养和选拔妇女干部,动员她们参加政治、参加革命。我们从妇救会村干部中选拔了姜秀芝、王凤侠、李凤英、盛书桂等参加革命工作。她们分别担任了区、乡妇女干部,成为妇女工作的重要力量。 在斗争中,我深深的体会到,我们以十倍的感情关心群众的疾苦,群众便会以百倍的感情关心我们的干部,在那时,我们和群众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铺炕,干群关系水乳交融,胜似一家人。我记得,1942年秋天,我在平度二区发动妇女纺线织布,作军鞋,日夜东奔西忙,十分劳累,一天早上,我刚走出南高家村,我的眼睛痛得厉害,随之什么也看不见了,妇救会长把我送到七格庄村姜莲升大娘家里,上次她掩护了我们,我们亲如母女,我经常住在她家里,这次大娘看到我的眼睛红肿看不清东西,她心痛得掉眼泪。她对我说:“孩子别走了,在我这里把眼治好了再走……”,没钱买药,她打听偏方:用朱砂、银珠、明矾、鸡蛋清、柏树叶等研成糊糊,用纱布包好,糊在眼上。经过三个月的治疗,我的右眼能看见东西了,左眼半失明。由于药物的刺激,至今我 的右面脸上留有黑黑的遗痕。在养病期间,大娘白天把我们送到山洞,晚上接我下山和群众一起研究工作,那时我们离不开群众,群众离不开我们,真是干群一家人,鱼水之情永记心怀。 1943年,我被调到县妇救会工作,我在这个地区工作了六年。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忆起在大泽山区工作和同志们一起团结抗战的情景,心情总是久久不能平静。我怀念那段革命斗争的生活,怀念和我们并肩作战的群众,更怀念大泽山区那些可敬可爱的大娘和姐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