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震回忆血战湘江

平江长寿 发表于2017-05-03 16:35:25

1.png1934年10月17日,我们从雩都河畔出发,通过浮桥,离开了战斗多年的革命根据地,踏上了漫漫的长征之路。苏区的父老兄弟姐妹含着眼泪,热情相送,嘱咐我们打了胜仗再回来。场面十分感人,至今历历在目。

中央红军采用大搬家的形式,征用大批挑夫,挑着沉重的担子,抬着笨重的机器,拉成长队,艰难地向湘南前进。广东军阀陈济棠按蒋介石的命令,以桃江为屏障,构筑了封锁线。红军利用陈蒋矛盾,同其谈判,说明红军只是借道去湘南,绝不进入广东,希望能够让路。陈济棠同意了,但当红军进入他的防区时,却遭到其手下部队的攻击,战斗很激烈。后来听说,是陈济棠没有来得及将让路之事通知前线部队。

我们10团同兄弟部队共同奋战,攻占了新田、古陂,西渡桃江,突破了敌军的第一道封锁线。接着,我4师以11团为前卫,向白石圩前进。洪超师长带一个排越过我们,准备到11团去,刚离开我团不久,就遭到溃散之敌的偷袭。我们听到枪声,急忙上去支援,但师长已经中弹牺牲了。大家怀着满腔悲愤,全歼了这股残敌。洪超牺牲后,4师师长由张宗逊接任。洪超同志是我们3军团最年轻的师长,牺牲时才25岁。我们一共见过3次面,他英勇果敢、待人和蔼,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20世纪60年代,我曾给他的家人写信,说明其牺牲的经过,证明他的革命历史。

从我参加红军到长征开始,4年多时间里,我师的李实行、侯中英、张锡龙、洪超等4位师长壮烈牺牲,倒下去的红军战士更是成千上万。是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的代价,换来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每念及此,心情就无法平静!一种责任感油然而生:我们一定要把先烈们开创的事业进行到底,实现他们的崇高理想。

突破敌军的第一道封锁线后,我因患疟疾,伤口又未痊愈,每天高烧,不能走路,一连坐了几天担架。伤口稍有好转,就下来步行,跟着部队通过了国民党军的第二道和第三道封锁线。

这时,蒋介石已判明红军突围的战略意图,便调集各路“追剿”军,共25个师近30万人,前堵后追,并利用湘江作屏障,在江边修筑碉堡,构筑第四道封锁线,企图围歼红军于湘江以东、潇水以西地区。中央红军如能轻装快速前进,还有希望抢在敌军到达之前全部渡过湘江,不幸的是,红军仍带着沉重的“坛坛罐罐”,在崎岖的五岭山间小道上缓慢行进,有时一天只走20多里。这就使敌主力薛岳、吴奇伟纵队赢得了追击的时间,而我们则错过了时机,进入数十万敌军预设的伏击圈。幸亏桂系军阀因怕我军逼近桂林或深入其腹地,使蒋介石有借口派兵进入广西,便下令将兴安、全州的堵截部队主力撤到龙虎关、恭城一线,加强桂林方面的防御。这样,敌在湘江的防线就露出了一段空隙,为我所乘。

11月25日,我师奉命向敌湘江防线界首段前进,抢占这一要点,10团是前卫团,3营是前卫营。这时,我又回到3营任营长。27日我营到达湘江岸边,次日渡江进至界首,驱逐了反动民团,并掩护工兵于当日16时架设了浮桥。沈述清团长渡江后,命令我将部队部署在光华铺一带,向兴安方向警戒,从南面坚决阻住敌人,保证后续部队安全渡江。

光华铺地势比较开阔,一面临江,在桂(林)全(州)公路旁边,距界首只有几里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中央机关、军委纵队和兄弟部队都要从界首渡江,所以,我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坚决扼守光华铺阵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将7连部署在公路东侧的一座小山上;9连配置在公路西侧的小树林中,各配了两挺机枪,以封锁公路及其两侧;8连为预备队,准备随时增援;营部设在大路旁的一座破庙内。

29日深夜,我营发现对面有密集的手电灯光,有部队沿湘江边运动。我即令加强前沿警戒,同时将情况报告了团长,沈团长认为,湘江边是一个空隙,遂令1营部队进至江边防御,果然,敌军利用我防御结合部正在逐步渗入,双方在夜暗中接火,展开混战,从俘虏口中查明,敌军是桂军第7军独立团和第15军45师一部。我当即派8连出击,但敌人越来越多,双方激战后形成对峙。

一般来说,国民党杂牌军与蒋介石有矛盾,往往采取保存实力、保守地盘的做法。但这时的红军已处于败军之际,国民党桂系部队见我军行动迟缓,行军长径达200余里,再加上北边的“追剿”军先头部队已到达全州,并于29日向我坚守脚山铺的红1军团2师发起猛烈进攻,为在蒋介石面前表现出积极“剿共”的姿态,他们便由桂林迅速北上,配合中央军封闭湘江,企图围歼红军于湘江两岸。

30日凌晨,国民党桂系第7、15军各一部又向我光华铺阵地发起猛烈攻击。能否坚守住光华铺,关系着中央、中革军委和后续部队能否顺利地渡过湘江。在党中央和中央红军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我们自30日凌晨到12月1日,不惜一切代价,在光华铺与敌展开了殊死搏斗。团长沈述清率领1营在与敌反复争夺中,战死在湘江畔。上级决定由师参谋长杜中美代理10团团长。他赶到指挥所不久,也在下午的一次阵前反冲击中饮弹牺牲。团政委杨勇闻讯便马上接替指挥。他打仗从来奋勇当先,几度危急之时,都是他带领全团坚决实施反击,守住了阵地。我营也打得非常艰苦,7连连长谢兴福在上午的战斗中负了伤,一直坚持战斗,中午又不幸身中数弹,英勇捐躯。全营指战员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因伤亡过大,一度被转为团的第二梯队,稍事休整后又投入战斗。由于敌我双方都没有工事作依托,在江边来回“拉锯”,反复拼杀。晚上,我5师部队赶到,但桂系的增援部队也陆续到达。面对优势的敌军,5师也打得非常英勇,付出了沉重代价。就这样,我们和兄弟部队一起,完成了掩护中央机关和军委纵队在界首渡江的任务。

湘江一战,我们团共伤亡400多人,几乎接近全团人员的一半,两任团长牺牲在这里。他们中间,有我的老上级,有我的好战友,他们的热血染红了湘江,我深深为之痛惜,时常念及他们。1994年9月,我到广西驻军检查工作时,专程赶赴光华铺,凭吊长眠于此的战友们。

整个湘江战役,中央红军苦战5昼夜,终于突破了敌军的第四道封锁线,但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部队已由江西出发时的8.6万余人,锐减到3万余人,这是左倾冒险主义者实行逃跑主义造成的严重恶果!

红军渡过湘江后,蒋介石又急忙调整部署,命令桂军尾追、黔军西堵,“追剿”军主力赶往湘西南,企图围歼红军于北进湘西途中。这时,红军奉命正向越城岭(即老山界)前进,目标仍是到湘西去同红2、6军团会合,继续往敌军布置好的口袋里钻。越城岭是一座海拔2000多米的高山,山势陡峭,道路崎岖,行走艰难,在通过险峻的雷公岩时,部队摔死了不少骡马,夜晚只得就地在山壁弯曲的小径上休息。

翻过越城岭,我们进入广西龙胜县境。这里居住着苗、瑶、侗等少数民族。他们的房子都是竹木做的,屋顶盖着树皮,一家挨一家,一旦失火很难扑灭。当时敌人造谣,说“共产党杀人放火、共产共妻”。老百姓不知真相,都逃到山里去了。桂军挑选熟悉地形、民情的老兵,以班排为单位。与当地民团结合在一起,潜伏在山上,侧击我行军队伍。当我们追上山时,他们很快就跑了;我们一下山,他们又跟着回来,继续向我射击。我们只好边打边走,前进速度缓慢。

为了粉碎敌人的谣言,我们在少数民族地区行军,还特别注意群众纪律。用了群众的粮、菜,都留下银元,写好纸条,说我们是工农红军,路过此地,用了你的粮、菜,现付给你银元,因主人不在家,无法协商,实在对不起。无论我们在村子里宿营,还是早晨离开时,都将老乡家打扫得干干净净。有几天,部队刚离村,房子就着了火,马上返回扑救,但已来不及,真是怪事。后来,我们派出潜伏哨,捉住了几个正在放火的便衣特务,经过公开审判,揭露其罪恶阴谋,使群众明白放火的原来是国民党的特务,嫁祸红军,破坏红军同群众的关系。当地群众知道了真相,便纷纷到山里叫回亲友,有的还要求参加红军。

在广西境内走了10多天,直到进入湘西南的通道县境后,才摆脱了桂军的纠缠。12月上旬,3军团奉命缩编,我又回到10团司令部任侦察参谋。没多久,红军突然改道,向黔北方向前进。后来才知道,当时敌“追剿”军主力已在我军的前方构筑工事,张网以待。但博古、李德仍坚持原来同红2、6军团会合的计划,是毛主席力主放弃这一会使红军陷入绝境的方案。中央政治局在黎平召开会议,否定了博古、李德的错误主张,肯定了毛主席的正确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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