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茂玉回忆录三、叔父是“魏二虎”

阳谷阿城w 发表于2017-10-29 20:47:28

我叔叫魏庆亮,1911年生人。他的脾气和父亲不一样,很倔犟,二虎八急,说他办事像麦秸火,一点就着。长的虽然不很高,但很粗壮。轧场的大石磙,他下腰就能掀起来。好抬杠,好打架。别人都喊他“魏二虎”!他十八岁就长出了黑胡子,到了24岁,胡子就很扎脸了。

他常说:“我是穷小子一个,一辈子也难说寻上媳妇啦,凤来归俺哥,二小归我。我就指望二小养老啦!”他有时候偷买一把花生,把我领到背静地方,慢慢剥给我吃,还说“别对你哥说,他大啦。”晚上回来,怀里揣着一个热包子。我睡着了把我晃醒,喂完了包子再用胡子扎扎我的脸。

地主和地主也不一样,就算亲兄弟俩也有很大差别。俺东村,哥哥叫佩清,弟弟叫佩銮。哥哥就心眼很好,穷人真揭不开锅,他能借点粮食吃。弟弟就差远了,看一个铜钱比铜盆还大,群众说他:“大白天也借不出没油的干灯!”如割麦子,他亲自在地里监管,麦子割完了,麦个子捆上了,他也不让穷人进他地里拾掉在地上的麦穗。抓着拾麦穗的就给你抢过去,有时还狠狠踹你两脚!那年我叔父给他打短工,帮他家收麦子。他对佩銮的做法恨的咬牙。可也巧,他让我叔父往家用牛车拉麦个子。那佩銮顾了地里顾不了路上。我叔父在拉麦个子回场园时,故意从车上掀下来两捆麦个子,让穷人抢了。这事,没一个人告诉这位地主大人!

叔父是个刚强人,对一些又富又孬的好户满肚子有气。他对我母亲说:“嫂子,我不愿在家憋气了。我也想到外面闯闯!”母亲说:“行,大男人不能老围着锅台转。俗话说,树挪易死,人挪易活。你想上哪里去就去吧。”他说:“我先到天津小站看看,我哥要有信我就再去找我哥!”他临走一再嘱咐:“再困难也要熬下去,把孩子照顾好!有小不愁大,有孩子不怕穷!”

1936年农历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俗话说小雪封地,大雪封河。母亲连夜给叔父拆洗了旧棉袄、棉裤,还给叔父的破被子续了一层新棉套。叔父临走抱了抱哥哥,又用胡子很很地亲了一回我的脸。他背着被子和半袋子锅饼,迎着北风走了。

叔父走后一个星期,那位打我哥哥的好户家发生一件奇怪的事:他家前院的大车两个轮子没了。他家地里的枣树,每一棵都被人锯掉了一个树股。大车没轮子怎么拉东西?几十棵枣树,每一棵少一个股,一年少收多少枣?谁干的呢?凤来、茂玉?他俩太小。魏庆亮?人家下北七、八天了。反正这老头太坏啦,得罪的人太多了。都说:“报应!也该让他难看啦!”

第二年热天,在大水坑里有人洗澡,才发现了那两个大车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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