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征途的记忆》淮海战役3

lysun 发表于2017-10-29 22:49:01

4、我在火线画战地图

1948年淮海战役末期,我在战场上完成了一次火线画战地图的任务,对鼓舞部队战斗士气起了很好的作用。

在中原平地作战,很少有隐蔽作战的地形,全靠在战壕工事里作战,战士们在战壕里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也不了解外面是什么情况。对敌人的村庄占据,敌人的人数、兵力部署等都不清楚,打糊涂仗,心里闷得慌。

这一天上午,政治部队张恒业主任把我叫去说:“孙干事,你去完成一个重要任务,到前线去画一张战地图,看看敌人还占据附近的几个村庄,黄维兵团大致还剩下多少人马,回来在机关小报刊登出来,让战士们看看心里明白有数。不过完成这个任务有困难、有风险,你要依靠司令部的同志们帮助你。过敌人封锁线一定要注意炮火,不要冒险。”“明白,”我说,“一定圆满完成任务,请首长放心!”

前线的战斗仍在断断续续地打着,大炮轰鸣声此起彼伏,机关枪像深山林中的野鸡咯咯直叫。政治部驻村在北,向南约二华里远是一片杨树林,那里便是正在战斗的战场。到那里之前有一片开阔平地,还要经过敌人的一道封锁线。

吃过中午饭,我把手枪上满子弹,背上黄挎包,就去完成这个任务。出村向南走不多远就是战场,我看见了遍地的炮弹坑和一具具蒋军死尸。我军在战斗中有伤亡,支前担架队随时随地就抬走了,而蒋军的横尸遍野暂无人管,当地老百姓也是佃户多,贫穷得要命,他们白天去逃难,到夜晚就回来扒这些尸体的衣裳,把棉衣衬衣全扒光,一丝不挂。这可方便了吃尸体的野狗。我边走边四下观看,有的尸体被狗掏空了肚子,有的光剩下一个头两只脚,有的被狗撕得四分五裂。野狗吃尸体吃红了眼,见了活人也咬。我走到狗多的地方,有两只狗抬头向我“汪汪”叫了两声,我没有理睬它,拿着手枪往前走,有一只狗忽然向我扑来,我向前跑了几步,这一跑坏事了,左右前三方的狗都呜呜叫着扑上来。我站住了,朝狗多的地方“砰砰砰”连放三枪,有一只狗被打中了,拖着一条后腿嗷嗷直叫,一瘸一颠地向后跑,其余的狗都停住了,不前扑也不后退,瞪着眼看看伤狗,再看看我,不知在想什么。我又朝狗多的地方打了一枪,又打中了一只,不知打在什么位置,只见它蹦着高打着滚儿地叫。这一回它们害怕了,回转身都像野兔一样,四下拼命地逃窜。

一阵紧张的打狗战,使我忘掉了敌人还有封锁线。我向前跑了不到200米,“哐哐哐”,三发炮弹在我面前不到50米处爆炸了。我就地卧倒,看准前面一个炮弹坑,起身快速跃进蹲在里面。据老同志介绍,蹲炮坑最保险,因为敌人再打炮要调整角度和距离,第二炮发射的炮弹绝不会再落到头一次的炮弹位置。

呆了一会儿,我刚要再往前跑,前后左右又落了四五发炮弹,我趁着炮弹刚爆炸的机会,迅猛起身跑进了杨树林中。这些大杨树被炮弹啃得遍体鳞伤,有的树干劈成两半,有的树没了头,有的大树枝被劈断,还耷拉在树上,真是大煞风景。

我来到杨树林后,枪炮声突然激烈起来,不但要受炮弹的威胁,也有中枪弹的危险。距离远的子弹在头上嗖嗖地飞叫,离你近的子弹从你身旁吐吐穿过。我使劲躬着腰低身往前跑,到哪去找司令部呢?根据以往的经验,我找电线最多的地方,因为前线各部队的电话线都集中合拢在司令部指挥所,这是指挥中心。结果在一棵大杨树底下找到了,这是一个长宽各四五米长,一人多高的大窑洞,能容纳四五人,一个放着暖水瓶茶碗的小木桌上三四部电话机正忙碌着,首长正在紧张地指挥战斗。我未敢进去打扰,就在洞口外悄悄地观察首长们的指挥。只听童国贵司令在电话里高声喊:“黄河,黄河,我是泰山,你听到没有?我告诉你们敌人可能要突围,你们要做好堵截的准备,不能麻痹让敌人逃跑了,听到没有!发现敌人突围就马上报告,我命令长江支持你们,听到没有!”高治国政委在一旁提醒说:“有情况早报告!听明白了?有情况早报告!”接着又另一处打电话:“长江吗,长江,我是泰山,告诉你们,敌人可能要突围……啊?你们已察觉到这个问题了?对!要警惕,绝不能麻痹,如果从你们那里突围我命令‘黄河’支持你们;如果从他们那里突围你们就支援他们!听明白没有?好!有情况早报告!”

童司令放下电话在擦满头的汗,高政委在一旁踱来踱去,在暂时没有电话的间隙我乘机闪了出来,高政委抬头看见我,眼一瞪,把脚一跺说:“谁叫你到这里来,快走!”我说:“张主任叫我来画一张战地图,标注敌人占据的村庄,估算黄维兵团的人数,在小报刊登出来,叫战士们看了好心里明白。”他让警卫员把作战参谋叫来,帮着快搞,打发我快离开这里。

作战参谋刘强来了,为了不影响首长的指挥工作,把我领到指挥所外的一棵大树下,蹲下来躲避枪弹,在地上铺下军用地图,帮我画这个战地图。军用地图上,敌人还占据的五个村子已经用红笔划在了包围圈内,周围的村庄都解放了。我看画这个战地图并不难,就从挎包里拿出纸和笔,铺开一个大本子,照着军用地图画起来。刚画完包围图外的村庄,注明村庄的名字,还未画包围圈以外的村庄,有战场经验的刘强猛然向前把我推倒就趴在我身上,同时在距离我们十米处“哐”地一个炮弹爆炸了。不知是什么炮弹,翻出来的泥土这么远还能把我们俩埋住。我们俩从土里爬出来,我抖了抖身上的泥土,才意识到刘强刚才是用自己的身体掩护我,我激动万分,眼含热泪紧紧抱住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上的土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战火中凝结成的革命友情,这是多么崇高珍贵啊!

快找到我们的地图!从土里扒出来的军用地图完好无损,而我用薄纸画出的“战地图”却被搓揉烂了,只好再画一张。

刘强领我在不远处找到一个战壕,我们俩面对面趴在里面,比较安全,只要炮弹落不在身上保险没事。他展开军用地图指划着包围圈内的五个村庄,并念着村名,我全都画上注上村名。

画完战地图我要走,刘强不让我走,他说:“现在战斗激烈,炮火很多,危险性也大,你等到傍晚天黑时再走,那时敌人就不打了,炮火也少了,要准备防御夜晚咱们进攻他。你听我的!”说完他回司令部指挥所去了。

刘强经验多,我听他的话,这不仅是保命的问题,出了问题带不回这战地图就不能实现首长对我的嘱托,也使部队指战员得不到战地图的宣传和鼓舞。等到傍晚我回到政治部,向张主任汇报了画战地图的情况。他看了战地图高兴地说:“这个战地图来之不易,可是它的价值高,功效大,不说战士看了怎么样,就是咱们看了也是一目了然,豁然开朗。赶快印出来发给部队,越快越好。”

为了使部队能快速看到战地图,我们决定不在小报发表,而要单独印发“号外”传单,并且套印红色,标注上形象化的符号,使大家一目了然。我们刻印红色套版,把包围圈印成了粗红色,表示敌人被我军牢牢包围,包围圈外的所有村庄都插上红旗,唯有包围圈内五个敌人占据村庄插白旗。加上说明:黄维兵团十二万人马,现在只剩下五个村,不到一万五千人。这样敌我鲜明的对照,更加强了宣传和鼓舞士气的效果。

当天晚上我们把这个“号外”传单刻印出来,第二天一大早就发到了各部队去。在战壕里,战士们一看到这“号外”传单,就欢腾雀跃起来,争先恐后,奔走相告,口里喊着:“看报,看报!黄维兵团快完蛋了!”很快这“外号”传单就传遍了所有战壕里的每一个角落,整个部队士气大振,斗志昂扬。都说心里亮堂了,信心百倍,干劲十足。

就在这天夜晚,两个团分工,有的主攻,有的打援,一夜之间,又攻克一个村庄,歼敌2500人。

我完成的这个“战地图”任务,受到部队指战员的欢迎,得到了领导的表扬,使我又一次感到了工作胜利后的欣慰和喜悦。


 5.淮海战役中的“原子炮”

我军某团在淮海战役中使用的“原子炮”,由于爆炸力太厉害,使敌人闻风丧胆,丢魂失魄,说这是共军从苏联搞来的原子炮。

到底这“原子炮”是什么东西?它是怎么来的?它的爆炸力有多么厉害?为什么敌人这样害怕它?回答这些问题我得从头说起。

淮海战役前夕,我们部队在豫东某地练兵备战,练兵的同时也研究学习战术法,研究改进使用的武器。某团二营五连的指战员们想,平原作战,很少有隐蔽的地形,送炸药包炸敌人的防御工事,困难较大,平地上最容易受到敌人封锁的枪击,不但人员易伤亡,携带的炸药包也会中弹爆炸,完成任务很难有把握。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他们想研究创造一种发射器,把炸药包准确地发射过去,既能摧毁敌人的工事目标,又能减少我军伤亡,避免炸药包中弹爆炸。于是他们下定决心克服万难,来实现这个愿望。

他们把全连中文化程度高的,有创造能力、有刻苦钻研精神的和比较聪明伶俐的战士都当“诸葛亮”请出来,十二个人成立了“诸葛亮”研究会,专门研究制造这个发射器。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么这么多的精英战士就更赛过诸葛亮了。他们劲头十足黑白不分地奋战了三个昼夜,研究创造出一个发射器,但经过三次试验都失败了。但他们不灰心、不丧气,失败了再改进,再失败再改进,最后,终于试验成功了。这种发射器,能把三四公斤的泥土或石头发射出去50到60米。发射器研制成功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在全营、全团很快就传开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急忙前去采访,想把他们发明创造的事迹报道一下,而“诸葛亮”研究会的同志不让我了解详情,更不让我报导宣传,说这是军事机密。我尊重他们的意见。这次访问,我只看见这个发射器的外形,它的外壳是个大汽油筒,里面什么样、是怎么搞的,不得而知。

这个发射器发射出去的炸药包,战士们给它起名叫“土炸弹”,说咱没有飞机扔炸弹炸敌人,咱用发射器发射土炸弹照样能炸敌人!

的确,在淮海战役打响后,这种“土炸弹”在战场上试用多次,不管打敌人的地堡,还是打敌人的指挥所,都达到了超过要求的效果,得到部队首长的好评。

我们在豫东和敌张轸兵团交战时,敌人一个团的兵力被我包围在一个大村庄。敌人在村庄四周建筑了密集而坚固的防御工事,地上地下的敌堡、暗堡可以组成交叉火力,特别是地上地堡都是三个一组,呈三角布局,你不管打它哪一个,其余两个都能直射或侧扫支持,防守严密,不留死角,进攻困难重重。我师某团一营在第一天夜晚的进攻中,因为只注意到地上的地堡火力,不知道还有地下几十人的暗堡射击,所以吃亏很大,一夜进攻三次都没有成功,伤亡较多。可把我们的团长气坏了,但还是从敌人暗堡的火力发现了它所在的位置。

第二天上午,团长把“土炸弹”调来使用,他命令用三十公斤黄色炸药给敌人点颜色看看,叫他知道“锅是铁打的”。我的天,要黄色炸药,还要那么多!真够厉害的。

事前要通知部队做好防震准备,要用手巾或其它东西把耳朵都堵住,爆炸时都要张起大嘴,以防鼓破耳膜。“土炸弹”调来了,一切都按照命令准备妥当。指挥员规定,以吹哨子为发射命令,同时都张嘴防震。

“土炸弹”小组按照指挥员指示的打暗堡目标调好方向与距离瞄准目标后,向首长伸手示意:准备完毕。指挥员一声哨令,“土炸弹”发射出去直向目标打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一股浓烟泥沙腾空而起有五十米高,地上炸了个五六米深、直径十米长的大坑,三十多个敌人都呜呼哀哉丧了性命,粉身碎骨上了天!附近的枪声不响了,为什么?原来二三十米以内的敌人有的被巨响震得七窍流血,有的目瞪口呆不会说话像个植物人,很长时间没回过神来。

接着,在村庄的另一面,也给敌人送去了一个“土炸弹”,整个村子守敌服气了,有的缴枪投降,有的突围逃跑,被我包围部队打得丢盔丧甲、横尸遍地,一个团的敌人无一漏网。

从此敌人传开了,说共军从苏联搞来的原子炮比美国的榴弹炮要厉害十倍二十倍,这原子炮打死人不见尸首,打不死的也七窍流血。既然敌人知道“土炸弹”的厉害,并叫它“原子炮”,那我们从此以后就把“土炸弹”改名为“原子炮”了。

以后再与敌人打仗时,我们就拿“原子炮”来吓唬他。还真管用!有一次我某团在夜行军中与敌人遭遇了,双方对打起来,我军一边打一边挖掩体作业,准备对战一场。负责敌人宣传的战士拿话筒向敌人喊话:“蒋军兄弟们,快投降吧!我们的‘原子炮’在等着你们呢,再不听话就叫你们上天去见上帝。”敌人听到后一边射击掩护一边撤退,黑夜看不清,未等我们挖完工事,敌人已经逃之夭夭。

在实践中,“原子炮”确实大长了我军的志气,大灭了敌人的威风。但因炸药供应不足特别是黄色炸药更紧缺,所以不能多用,只有在攻坚战或在打歼灭战遇到难拔的“钉子”时,根据情况需要谨慎地使用它。

就这么个土造武器,一个不起眼的东西,现在看来真不足为奇,军事现代化了,怎能想像出它有什么威风?可在当年这算是个了不起的创造。在淮海大战中,为战胜敌人它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也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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