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战场智勇捉“舌头”
在淮海战场上我访问过九七团侦察排长乔德胜，他给我讲了一个捉“舌头”的故事，这个“舌头”给我们讲了敌人突围的计划和一些机密情况，使我们打了一个大胜仗。
前方来了电话：“敌人要突围，准备歼灭逃跑之敌，捉俘虏。”守防在第二梯队待命的九七团团长郭德英接到电话后，立即派侦察排长乔德胜去捉个“舌头”来了解敌人的情况。
乔德胜带一个侦察小组走了。他刚出所在的周王庄就发现前面二百米远的地方有队伍，便喊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对方含糊道：“我们是放下武器的！”
“有负责带队的吗？”
“六纵队负责带我们。”
乔排长一听不对，这里是我们三纵队，没有六纵队的人。便说：“过来一人取得联系，别发生误会！”
对面过来一个人，看上去是个兵，乔排长就把他交给其它两个侦察员送回去以交首长审查，自己便跑过去要看个明白，心想，还是捉个当官的“舌头”了解情况多。他向前跑了几步，怎么不见自己人，到近处一看，回答放下武器的人都有枪，知道是敌人了。
就在这时，对面一个穿便衣戴礼帽的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喂！你们是不是交警的？”
乔排长假装生气地把腰一卡说：“妈的，小声点，别让共军听见！”
这人看乔排长的样子像个头面人物，就凑过来悄悄地说：“你们是交警的吗？我是八三九团的营长，我有急事来见你们的大队长。”
乔排长说：“真巧了，我也正想去找他交代任务呢！”接着他大发牢骚：“你说他这不是刁难人嘛！这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他硬逼我去给他弄盒烟抽，我他妈的上哪弄去？老虎腚里也掏不出来！”接着他又转怒为喜：“哎！你别说，我今天还真走运，在老朋友那儿发现他穿过的旧衣里还剩半盒烟，叫我弄了两支来。”
两人在跳下战壕的时候，乔排长发现他的手枪插在便衣下的腰带上。到战壕里用火柴点上烟，两个人长吸一口，短吸一口，很快就把一支烟吸完了。
乔排长问：“老兄，你抽这香烟怎么样？”
他说：“太好了，简直像过大烟瘾一样，感觉好似神仙上天飘飘然，心里说不出的舒服！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到你这么个好朋友。”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哩！”说话间，乔排长先跳到战壕上伸手拉他，趁他向上爬的机会掀开他的便衣，一把就把他的手枪给下了下来，同时把自己的手枪抵上他的心口窝：“这个你也没想到吧？”
“别开玩笑，老兄！快领我去见你们大队长！”
“别动，碰枪走火！解放军是不和你们开玩笑的！”
“你别拿解放军吓唬我好不好？刚才还是一起抽烟的好朋友，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解放军了？”
“解放军不假，找交警大队长是假，我捉‘舌头’去见我们郭团长才是真。”
“啊？你真是解放军？……”
乔排长重重地点点头：“一点不错。”
敌营长一挥手说：“咳！我就这么糊里糊涂，被你一支香烟就把我‘请’过来当了俘虏？”
“又是一个没想到吧？现在明白了就老老实实跟我走！放心吧朋友，我们不会亏待你！”
敌营长一看真是当了俘虏，就叹口气说：“唉，当了俘虏也好，我早干够了，看透了，在蒋军里干下去没有前途，也没有好下场，早晚不是被打死就是当俘虏。我本想这次突围能活着回去说什么也不干了，‘告老还乡’当老百姓。现在既然过来了，解放军要不杀我，我就死心塌地地归顺你们，为人民立功赎罪。老弟，我愿和你交朋友，我给你们团长说，我要过河拆桥你断我的后路，我绝不再回去了。这次我要把我所知道的突围计划和一切机密如实说出来，不说半句假话。请你们用事实来考验我。”
乔排长把这个“舌头”带回去交给团长，并把他的思想和决心向团长作了汇报。团长听了很高兴，他对这个敌营长说：“听说你要弃暗投明，为人民立功赎罪。好啊，我们欢迎你！但是要看你的行动，不能说空话，放空炮。我们解放军的俘虏政策是，缴枪不杀，不搜腰包，生活优待；对解放了的军官既往不咎，立功受奖。经教育后愿意回家的和愿意回原部队的，还发给路费和通行证。”敌营长一听政策放心了，高兴地说：“请长官考验我，今天我告诉你的如果有半句假话，你以军法论处我。现在我就向你报告：我是八三九团的二营长，叫张继顺，因为突围计划有变动，团长派我来找警卫团和交警大队联系，这个突围计划很保密，只有营以上军官知道，连级以下都不知道。有什么变动呢？一是突围时间有变，原来定为今晚9点行动，现改为今晚10点；二是突围的地点与方向有变，原来地点方向定位在东面，从警卫团、交警大队向东南方向突围，现在改为从西面的八三八团和八三九团向西南方向突围。为什么要这样改动呢？因为考虑到东面是杂牌军，不如西面正规军两个团战斗力强。另外，西面那个村庄有两千友邻部队和两辆坦克，已经联系好，在我们突围时来接应和援助我们，但他们要求推迟一个小时突围，好做充分准备。因此，时间地点都有变。
敌营长说：“现在他们的部队都残缺不全，有的团剩下的兵力不到两个营，甚至合编成一个营，所以突围要联合行动。这些部队的战斗力都不强，你们在打的时候要注意，东面的枪声打得不管怎么激烈，他们是佯攻，先不突围，等西面突围后接应他们突围。你们重点打西面，把大炮小炮都集中起来猛轰西面。先打他的指挥所，西面一棵大杨树下有一个较高大的地堡，那就是指挥所。把指挥所和他部署的各种兵力都打垮打乱，溃不成军，突围就无能为力，整个突围计划就垮台了。另外，你们要注意打援，阻击和拦截西南村庄来接应和增援的部队，并要做好打坦克的准备。——先谈这些情况，关于蒋军辎重部队撤离时埋藏的榴弹炮、山炮等重武器的地点与情况，以后再谈。有什么疑问请长官指示。”
郭团长说：“好吧！谢谢你对我们提供的情况和建议，你先到后面去吃饭休息，我们以后再谈！”
警卫把“舌头”营长带下去，郭团长立即把得到的这些情况向师部领导作了汇报，师部领导又向军领导作了汇报，军部领导命令其他两个师配合歼敌。
当晚9点以前，我军所有围歼逃敌的一、二梯队都按部署到位，在东西两面布下层层防线，加强了火力配备和重兵把守。山炮、轻重迫击跑、六零炮都集中瞄准了敌人的阵地工事，有两门重迫击炮瞄准了大树下的敌指挥所，单等晚十点突围时间的到来。
结果，当晚9点半时敌人就开始行动了。东面敌人的轻重机枪一齐开火了，密集激烈的枪声在天空中织成火网，可就是光打枪不突围。打蛇先打头。在西面突围阵地上，几发重迫击炮弹先把敌人的指挥所翻了个底朝天，大小炮弹遍地开花，一会儿就把敌人的防御工事打得七零八散土崩瓦解，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死伤遍地，像没头的苍蝇四处乱窜，鬼哭狼嚎。一个失去指挥、没有组织的部队各自逃命还自顾不暇，就甭说突围了，所以有的干脆缴枪投降，有的趴在地上等待就擒。
再看西南村庄的来援之敌。一开始就出来两辆坦克，又打机枪又打炮“吱哇吱哇”地叫着，为紧跟在后面的一大群敌人掩护壮胆。我们南北东三方面的火力向这大群敌人一齐交叉扫射，打的敌人一倒就是一大片，接着又冲出一大群来，一打又打倒一片，连冲三次，死伤有二、三百人，吓得再不向前冲了。
两辆坦克怪叫着直冲过来，我们就用火箭筒、集束炸弹轰打爆炸，似乎无济于事！机智勇敢的解放军战士知道这坦克不能打死角，就在地上撒尿活泥巴，一人抓一把泥巴，滚过去分别各爬上一辆坦克，爬到坦克的前头伸下手去，把坦克前头的两个瞭望镜用泥巴抹了抹，两辆坦克立即变成了瞎子，外面的地形、工事、目标什么都看不见了，就在战场上瞎转悠起来。
有一辆坦克的敌人，可能感到在里面憋得慌、闷得慌，掀开顶门盖伸出个大分式头来，被我们的战士一把抓住了头发，这家伙缩头紧盖门盖，头没有缩回去，紧夹在门盖之间，还露个大缝子。这个战士用另一只手掏出个手榴弹来，用牙咬下弹盖撕下导火索，把个“刺啦刺啦”冒着烟火的手榴弹就从这个大缝子塞了进去。只听“轰隆”一声，坦克不动了，里面的坦克手、炮手、机枪手、观测员，不分什么货色统统一块“报销”了。
另一辆坦克转来转去一头栽进了战壕里，头朝下，腚朝天，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好像要钻到地下逃走，可是上天天无路入地地无门，他们只有乖乖地出来投降。
在东面佯攻的敌警卫团、交警大队把子弹都快打完了还不见西边突围出来，而且后来连枪声也很少了，知道是坏事了，突围失败，也没有指望了，也干脆摇摆着白旗出来投降了。我们包围了他们的部队，对他们没有动枪炮，他们也没有什么伤亡就结束了战斗。
我军把西南村庄的来援敌人击溃之后，又乘胜攻占了敌人的据点，生擒敌人八百名，打死打伤三百余人，少量敌人溃逃。
整个战斗共俘虏3800人，打死打伤550余人，缴获坦克两辆，大炮小炮15门，轻重机枪25挺，各种枪支弹药成堆成垛，不计其数。
捉“舌头”了解敌情以取得指挥战斗的胜利，是部队指挥员惯用的手段，而捉一个能顶用的，甚至能起到决定胜利作用的“舌头”，也不是轻而易举能得到的，必须有良好的机遇和机智勇敢的斗争艺术才能获得。乔德胜排长是一个优秀的侦察兵，凭他多年的实战经验，成功地捉住了一个理想的“舌头”，对战斗侦察任务和取得胜利又是一次重要的贡献和功劳。这次反敌人突围战斗的重大胜利和收获，是和他的贡献与功劳分不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