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并不如烟——开国上校尹灿贞(文/羊祜故里人)

地球人 发表于2017-10-30 00:13:29

求学:多才多艺多壮志

    尹灿贞(1922-2006),原名殷灿贞,1922年农历2月28日出生于山东新泰县王庄村(今新泰市羊流镇东王庄村)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殷树敏,在本村辛苦经营着油坊和布店。尹灿贞兄妹七人,他排行老大,有一个姐姐、三个弟弟、两个妹妹。

    少年时代,尹灿贞在本村私塾读书。1936年秋,14岁的尹灿贞来到离家五六里路的羊流高等小学堂学习,是第十四级的学生。尹灿贞聪明活泼,人又长得眉清目秀,是班主任、新泰赵庄人王俊斋的爱徒,在老师和同学们中很有人缘。他喜欢画画,又热爱戏剧,经常参加学校、社会的演出活动,可以说是多才多艺。他曾主演过河北梆子《捡柴》,剧情大致是:姜秋莲受继母逼迫,来到荒郊捡柴,遇到书生李春发仗义相助,二人互生爱慕之心。尹灿贞饰演男主角李春发,他的细致入微的表演,博得了众多师生和民众的叫好。在羊流高小学习期间,尹灿贞思想活跃,学习优秀,对自己的剥削家庭也有了初步认识,思想上受到革命的启蒙教育。在进步教师和青年的影响下,他阅读了大量进步书籍,广泛团结进步同学,经常与进步同学讨论国内外形势、国家和个人的前途问题。他认识到国难当头,危在旦夕,抗御日寇,匹夫有责,积极加入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利用学校、街头、集市等场所,采用多种形式,散发、张贴抗日救国的传单,号召民众抵制日货,誓死不做亡国奴,为抗日救亡宣传做了许多工作。这一时期,在尹灿贞心中埋下了仇恨日寇、向往革命的种子。

抗日:自古英雄出少年

    1938年1月1日,日寇侵占了羊流店。尹灿贞和他的同学们从羊流高小被迫退学回家。他怀着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在进步青年张秉玉的引导下,利用夜间秘密贴反日标语、搞反日串联,参加地下反日活动。后来,参加了地方游击队。因家人担心其安全,也害怕日伪抓抗属,便到处打听尹灿贞的下落。不久,父亲便找到游击队,劝其不听,还动手打了他,最后硬是把他绑了回去,并找人专门看着他。但尹灿贞念念不忘打鬼子,于11月瞒着家人,在张秉玉的带领下,乘着月夜一路跋涉,赶到莱芜圣井参加了八路军四支队。这一年,尹灿贞十六岁。

    因为尹灿贞上过高小,在部队也算是文化人了,四支队便安排他担任了司令部通讯员。在革命的大烘炉里,尹灿贞眼界大开,思想进步很快,于1939年4月加入中国共产党。随着部队的不断锤炼和对敌斗争的深入,尹灿贞对剥削阶级渐渐有了深刻的认识,朴素的阶级感情得到进一步升华,革命信念更加坚定。为免家人遭受日伪迫害,为免家人再来部队“绑”他,更重要的是表达与剥削家庭的决裂,尹灿贞毅然将自己的“殷” 姓改为“尹”,更名为“尹灿贞”。他的这一举动,得到了首长和战友们的称赞,在部队一时传为佳话。从此,尹灿贞走上了职业革命的生涯。

成长:初出茅庐显才干

    1940年2月,尹灿贞被四支队选派到沂南县山东抗日军政大学一分校,在参谋训练队学习作战训练业务;期间因成绩优异,受到抗大的表彰。10月份,他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本来,抗大打算让尹灿贞留校工作,但他坚决要求回部队,便分配到鲁中军区山东纵队(原四支队)司令部任作战参谋。1941年1月,尹灿贞调任山东纵队一旅司令部作战参谋;1943年3月,尹灿贞任山东鲁中军区司令部作战参谋,随部队参加了沂蒙地区的反扫荡和沂水战役。当时,抗日战争进入最为艰苦时期,吴化文投靠了汪精卫,在日寇扶持下,他进攻解放区,残害抗日军民,制造“无人区”,成为山东伪军的一个主要支柱。为了打掉吴化文的反动气焰,鲁中军区于1943年夏至1945年春先后发动了三次讨伐吴化文的战役,给吴部以沉重的打击,使其大伤元气,涣散了军心士气。在第三次讨吴战役中,时任鲁中军区司令部作战股股长的尹灿贞,由于参谋工作出色,对敌分析准确,荣立二等功,并很快升任山东军区三师司令部作战科副科长、科长,凸显了其优秀的军事才能。

北上:转战东北历鏖战

    1945年8月日寇投降后,尹灿贞随山东军区第三师渡海出关,挺进东北。1946年1月,第三师在本溪、辽阳等地与其他进入东北的部队合编为东北民主联军第三纵队,下辖第七(原第三师)、第八(原第二十一旅)、第九旅(原警三旅和第二十三旅);尹灿贞任七旅作战科长。1947年7月,调任东北三纵七师司令部参谋主任,因工作出色记大功一次;1948年7月,又升任东北三纵司令部作战科科长。1948年11月,东北三纵改编为解放军第四十军,军长韩先楚,政委罗舜初,下辖第一一八、第一一九、第一二零师;尹灿贞任四十军司令部作战科长。从此,尹灿贞跟随“猛虎将军”韩先楚南征北战,屡立战功。

    这一时期,尹灿贞跟随四十军先后参加了“保卫四平”战役、“四保临江”(第一、二、三、四次)战役和“四平攻坚”战役、辽沈战役等许多重大战役。特别是四十军与四十一军并肩坚持南满,携手保卫临江,粉碎了国民党军的四次大规模进攻,歼灭了敌八十九师等有生力量,扭转了战局,开始了反攻。1947年夏季,解放了山城镇、梅河口、东丰、西丰、辽源等诸多市镇。秋季,长途奔袭威远堡,一举歼敌一一六师,生俘师长刘润川。冬季,浴血强攻闻家台,歼敌新编第五军,活捉了中将军长陈林达。而后又协同兄弟部队,回师解放了法库、开原和四平市。在1948年的辽沈大决战中,四十军首克义县,攻占锦州,接着奉命东进,参加围歼廖耀湘兵团的辽西大会战。部队勇猛穿插,捣毁了廖耀湘的“西进兵团”指挥部,俘虏了国民党中将、兵团司令廖耀湘,十几万精锐被全歼。

    战后,尹灿贞曾亲自将廖耀湘带到军长韩先楚面前。据说,这位国民党中将被俘后并不服气,拒绝和韩先楚握手;并说要林彪来,从新再干一仗。

南下:途中仗义斗奸商

    辽沈战役结束后,尹灿贞随四十军于1948年11月23日自锦州地区率先入关,参加平津战役;部队奉命攻取南苑机场,与兄弟部队共同完成包围、分割北平国民党军的任务,对傅作义施压力促和谈,为北平的和平解放做出了贡献。之后,四十军奉命由北平沿平汉公路向华中、华南进军,并专门成立了一支南下先遣队,由作战科长尹灿贞任队长,民运部副部长李树基任政委,侦察科长郑需凡任副队长,下辖一个侦察队,一个工兵营,还有民运队、大车队、通信连等,能侦察,能打仗,又能修桥补路。

     尹灿贞时年二十七岁,风华正茂,英姿飒爽。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腰间跨着一支盒子炮,率领先遣队一路南下打头阵。在由河北进入山东时,尹灿贞曾短暂地回家一趟。这是他自加入四支队十年来的第一次回乡。这时的新泰县,已经解放一年多了,虽说到处充满生机,但依旧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那天恰好是离村不远的和庄集,那里留存着尹灿贞与小伙伴们许多童话般的故事。他想追寻一下昔日的欢乐,借以了解一下家乡民情,掌握一些地方讯息,为后续部队的到来作准备。在亲友的陪同下,尹灿贞着便装来到和庄集上。

    这是一个在周边并不算小的集市。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亲友攀谈声,此伏彼起,各行所需,十分热闹。

忽然,一个尖嗓的吆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留着八字胡、歪戴破棉帽的中年汉子,一边摇晃着手中的一叠新发行不久的人民币,一边拖着尖声吆喝道: 

    “兑换新票喽,兑换新票喽!二百北海换一元喽!烂在手里干瞪眼喽!”

    周围几个人也在纷纷议论:

    “价钱也忒低了,再提提吧。”“是呀,哪有这么低的,这不是讹人吗?”

     “爱兑不兑!现如今谁还要这破北海票呀?你看,俺好心好意地给你们收兑了,倒成驴肝肺了!不兑拉倒!”“八字胡”拧着头,眼朝天,慢条斯理地说。

     原来,早在抗战初期,中共胶东区特委在胶东抗日根据地成立了“北海银行”,并发行了从五角、一元、五元到两千元面值不等的纸币,老百姓俗称“北币”、“北海票”。这些货币大多为雕版印制,印刷比较粗糙,纸张用的是绵纸,有靛蓝、朱砂红、浅绿等不同颜色,有点像现在一些商场发放的购物券,但在老百姓中有着良好的声誉。后来“北海银行”不断发展,“北海票”一直在华东、华北各省抗日根据地流通,以致成为山东解放区和华中各解放区的法定货币。为了统一全国解放区的货币,1948年12月1日,以北海银行、华北银行和西北农民银行为基础成立中国人民银行,发行人民币,作为三大解放区的统一货币,并对各个解放区的地方币以不同的比价进行收兑。作为南下先遣队,尹灿贞自然十分清楚有关的政策:按当时的规定,人民币对北海币的比价应为1:100。

    这分明是在敲诈百姓,扰乱金融秩序!尹灿贞看不下去了,上前规劝了几句。谁知“八字胡”一瞪眼,不干了:

    “狗拿耗子,管你屁事?!我就是二百北海兑一元,看你能咋的!”

    “王八蛋!今天老子非让你见识一下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尹灿贞一听也来了气。只见他“噌”地一下从腰间拔出盒子炮,“咔嚓”顶上子弹,一下子就对准了“八字胡”。

     别看“八字胡”在众人面前骄横无赖,可一瞧见真家伙就立马蔫了,吓得脸像张黄表纸,赶忙跪地直捣头:“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

     趁着陪同的亲友拼命拉住尹灿贞劝说之际,“八字胡”赶紧掀了摊子,夺路而逃。

     六十多年过去了,尹灿贞仗义斗奸商的故事,至今仍在家乡一带广为传颂。

登陆:海疆决险制一雄

     韩先楚将军素有“好战分子”之称,他所统帅的四十军则有“旋风部队”之誉,人人都是视死如归的英雄,个个都是英勇顽强的战神。大军一路南下,筑路搭桥,攻坚克难,坚决以战斗消灭一切拒绝和平解放的敌人。他们先后参加了渡江战役、衡保(衡阳、保定)战役和两广(广东、广西)战役,一口气打到了祖国的南疆——海南岛。

     1949年12月初,第四野战军前委决定,由第十二兵团韩先楚的第四十军与李作鹏的第四十三军等组成“渡海兵团”,以木帆船为渡海工具,“采取小部队偷渡”的办法,准备渡海作战,攻打海南岛。作为四十军作战科科长的尹灿贞,参加了解放海南岛的总攻战斗。

     当时,海南岛守敌有10万之众,国民党上将薛岳出任海南防卫总司令。他依靠琼州海峡作天险屏障,在沿海建立起陆、海、空立体防御,号称“伯陵防线”,妄图阻挡人民解放军渡海登陆作战。而我军既无渡海工具,又无海、空军支援,更无渡海作战经验。十五兵团司令邓华决定先派两个营、后出两个加强团的兵力,分批潜渡海南岛,以改变岛上的敌我态势,然后里应外合,接应主力大规模渡海强行登陆。

     1950年3月上旬,第四十军一一八师三五二团的一个加强营与第四十三军一二八师三八三团的一个加强营,相继偷渡登上海南岛,同前来接应的琼崖纵队独立团会师。紧接着,四十军军长韩先楚决定,由一一八师政治部主任刘振华指挥加强团潜渡。这支曾经在辽沈、平津战役中立下奇功的英雄部队,在祖国的南海上又大显神威,很快夺取了滩头阵地,向五指山挺进,与琼崖纵队会师。在一个多月的时间,两批4支先遣部队先后登陆成功。

     在四次偷渡成功后,韩先楚认定大规模渡海作战的条件已经成熟了。他力排众议,主动请缨。4月6日夜里,韩先楚口述,让作战科长尹灿贞记录,向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发出一封对海南岛战役至关重要的电报,大意是:如果三天内,即谷雨前再不发起海南战役,就没机会了,我们主要靠没有动力的帆船,非得依靠谷雨前的季节风不可;据说韩先楚在这封电报中摊牌了:四十军已准备好并决意发起进攻,如果四十三军未准备好,我愿率四十军主力渡海作战。

    正是这封异乎寻常的电报,促使十五兵团前指进行了严肃而又慎重的考虑,并最终决定提前登陆海南,打响解放海南岛之战。

    4月16日19时30分,尹灿贞随同十二兵团副司令员兼四十军军长韩先楚、副军长解方、军政治部主任李伯秋参加渡海登陆作战。四十军第一一九师全师、第一一八师第三五三团两个营、第三五四团和第一二零师第三五八团,共六个团,连同李作鹏的四十三军2个团,从雷州半岛南端起渡,千帆竞发,直指琼岛。尹灿贞与韩先楚、解方同在第一指挥船上。这是一只帆船,船尾仓内有电台。韩先楚站在船尾,手拿报话机,指挥主力部队渡海作战;尹灿贞时刻站在韩先楚的身边,帮助军首长研判凶险、万变的战局,并随时记录、下达军长的作战指令。琼州海峡战火纷飞,炮声隆隆,枪声不断。尹灿贞在战火中沉着、镇定,他和指战员们毫不畏惧,勇往直前,顶着枪林弹雨涉水登陆,表现出的“宁可前进一步死,决不后退半步生”的英雄气概令人震撼。

     经过几天激战,两支部队先后登陆成功,随后向敌纵深推进。薛岳调兵遣将,准备趁我登陆部队立足未稳之际,形成对我四十三军的“反包围”态势,一场恶战在即。关键时刻,韩先楚率四十军主力赶到,反将敌人包围,全歼薛岳主力。我四十、四十三军胜利会师,乘胜追击,势如破竹,国民党军全线溃退,薛岳败走台湾,海南岛宣布解放!

    1993年2月,在四十军副军长解方逝世9周年之际,尹灿贞与原四十军政治部主任李伯秋曾联名撰文纪念,并满怀豪情地赋诗一首:

寒星压海夜朦胧,急光流火落雷声。

   千艟激桨穿铁壁,万夫挺戟透遂空。

   天峡盘守凭三利,海疆决险制一雄。

   勇夺先机伏虎处,至今黎舞看涛平。

援朝:艰苦卓绝历全程

    抗美援朝时期,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四十军受命于危难之时,在首批入朝参战的4个兄弟军中,是唯一没有经过和平整训,直接从国内战争转入朝鲜战争的先锋部队。尹灿贞随四十军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历经了各个阶段的重大战役。

    1950年10月19日,四十军秘密穿过安东市,首批入朝参战。25日早晨,在云山和两水洞与充当美军“开路先锋”的李承晚军遭遇。四十军设下伏击圈,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全歼其第六师二团三营和一个炮兵中队,首战告捷,打响了抗美援朝战争的第一枪,拉开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后来,经党中央、毛泽东主席批准,把10月25日作为抗美援朝纪念日。

接着,四十军攻占温井,回师楚山,基本上全歼了南朝鲜第六师和第八师的两个营,受到彭德怀的通电表扬。而后,为配合兄弟部队围歼云山和西线之敌,直插宁边。南进途中又重创南八师和美二十四师,把敌军驱赶到清川江以南。

    1950年11月,在第二次战役中,四十军冒着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破冰涉水,强渡江河,激战在清川江谷地,毙伤俘敌四千余人,给美二师以歼灭性打击。1951年1月,在第三次战役中,四十军在西线中央突破临津江,直插东豆川,逼近汉城。先头部队还追敌越过了三七线,打得美伪军队望风而逃,惊魂丧胆。1951年3月,在第四次战役中,四十军参加横城反击战,担任中路突破。右翼师巧夺圣智峰和八○○高地,打掉了敌军屏障;左翼师尖刀团直插广田,与后续部队两面夹击敌人,协同兄弟部队全歼了南朝鲜第八师。而后攻击砥平里未果,伤亡较大。但挫而不馁,继续苦战,在执行运动防御的任务时,大量杀伤敌人,连续涌现了六位特等功臣、一级战斗英雄。1951年4月,在第五次战役中,四十军再次打过三八线,勇猛穿插百余里,一直插到加平川和北汉江,切断从春江至汉城的公路,从中间劈开了东西两线的敌军。连续战斗7个月,而后转调西海岸,准备抗击美军的登陆作战,同时进行整顿和补充。

    1951年11月下旬,尹灿贞临时调到志愿军司令部,在陈赓副司令员的领导下,利用一时相对稳定的战局间隙,编写战史,总结抗美援朝的作战经验和教训。同时调入的还有:第三兵团作战处长王振夫,第九兵团作战处长金冶,第十九兵团作战处长原星,第二十兵团作战处长杨尚德,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处副处长杨迪。他们六个人都是来自各兵团的作战处长、科长,又亲身参加了朝鲜战争,大家分工负责,每人试写一节,然后集体讨论,因而总结进度很快,到1952年6月初,此项工作全部结束,得到了陈赓副司令员的高度称赞。在这6个月里,通过这一集体创作,尹灿贞学到了不少东西,看了许多材料,对朝鲜战争的全面情况有了明确的了解和新的认识,在战术素养上也得到了很大提高。

    1952年7月,第四十军一一八师副师长和参谋长在战斗中牺牲后,尹灿贞被调往一一八师担任参谋长。8月,尹灿贞组织参加了朝鲜开城保卫战,在军长温玉成统帅下为诸多战役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1953年7月,尹灿贞随第四十军从朝鲜回到祖国。这年10月,他担任第四十军一一八师炮兵副师长;1954年7月,任第四十军副参谋长,兼作战训练处处长。建国之初,参加了由叶剑英主持的解放军第一部军事条例的制定;他在高等军事学院的毕业论文,被作为范文编入学院教材。1959年3月,尹灿贞任沈阳军区司令部军事科学研究处处长;1962年9月,任沈阳军区司令部军训部首任部长;1969年8月,任沈阳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

出访:杂技外交载史册

    1969年,尹灿贞服从组织安排,以军代表的身份到辽宁省“支左”。所谓“支左”,是指“文化大革命”中,工人和人民解放军支持当时被称为左派群众组织的行动。

    1970年3月28日,经中共中央批准,尹灿贞任辽宁省革委会常委、省革委会秘书长。1972年12月至1977年4月,担任辽宁省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后期称副省长)、中共辽宁省委办公厅主任。1975年,担任第三届全国运动会筹备委员会委员,并当选为全运会主席团成员;9月担任辽宁代表团团长,率团参加全运会。在主管辽宁省外事工作期间,尹灿贞忠实执行党的外交路线,率艺术团先后出访加拿大、美国、墨西哥、智利、朝鲜等国家,得到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首肯。

    尤其是1972年他率沈阳杂技团出访美国,这是新中国诞生后第一个专业艺术表演团体访问美国,也是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外交事件,颇值得在此特书。

    当时,中美两国尚未建交,双方在政治意识形态上处于对立状态。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以伟大战略家的胸怀,重新审视外交风云,作出重大决策:努力打开中美关系的大门,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造福于两国人民,因而不失时机地派出中国乒乓球队出访美国,获得巨大成功。1972年底,美中关系协会首次向我国发出了中美文化交流访问的邀请。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十分重视这一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邀请,欣然批准沈阳杂技团代表中国人民出访美国;代表团团长是中国对外友协常务理事张映吾,副团长则是辽宁省革委会副主任兼省委办公厅主任尹灿贞。

    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访问美国的艺术表演团体,此行的政治及历史意义是不言而喻的。从出访团队的组建到节目的构成,以至于音乐、服装、布景、训练,周总理都亲自过问;前后历经数月之久的周密筹备,务求万无一失。周总理还在人民大会堂的小礼堂观看了沈阳杂技团出访美国的演出;在接见全体演员时,周总理说:“你们是代表毛主席的新中国,要体现出新中国人民的精神面貌。”

    1972年12月16日,沈阳杂技团一行73人,载着毛主席、周总理的重托和全国人民的期望,作为新中国首个访问美国的文化使者,踏上了美国的土地,并在美国国家级的艺术中心——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演出三场。

    在芝加哥的那一场演出盛况空前,剧场过道都站满了观众。想不到的是,表演第二个节目时,发生了个别破坏分子引爆一枚催泪弹的突发事件!尹灿贞临危不惧,沉着应对,并亲自安慰和鼓励演员们。在清场、排烟后,他让秘书长王文贵走上舞台发表简短讲话,宣布继续演出。演员们的无畏、敬业,以及技艺的高超、精彩,使美国观众十分敬佩和感动,鼓掌声、欢笑声、喝彩声连绵起伏。演出结束,演员们谢了八次幕,乐队演奏了一曲美国民歌后,意犹未尽的美国观众才离席散去。

    1973年1月12日下午,美国总统理查德·尼克松和夫人在白宫接见全体演员。他在致欢迎词中说:“我们非常高兴,在白宫正式欢迎你们,并且感谢你们在美国的精彩表演。你们不仅是艺术家,而且是外交家,我非常感谢你们为建立美中两国人民友谊做出的贡献。”他还说:“过去,一座敌意的长城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八亿人民和美利坚和众国的两亿人民隔绝了二十年,这是这个世纪的一个悲剧。作为我去年早些时候荣幸地同毛主席和周总理会见的结果,这座敌意的城墙正在倒塌。”尼克松总统的讲话,博得热烈掌声。

    当时,国际社会普遍认为,这次访问性演出是中国对美国继“乒乓外交”之后的又一次有重大影响的“杂技外交”,对于打开中美关系的大门,对于中美建交,起到了促进作用。

    在这次访问中,有一个插曲十分有趣。当时,中美关系虽在改善,但国内“左”的思想,以及相互之间的敌意,还是十分严重的。据说,在美国总统接见代表团时,团长张映吾与尼克松握手后,从裤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丢在一旁。这一细微的举动,结果被敏感的记者抓拍到,酿成了一场外交风波。尹灿贞则不卑不亢,在擦手后将手帕装进了裤袋。周总理得知事件后,迅速做出调整,任命尹灿贞为团长,及时消除了不良影响。

   沈阳杂技团圆满完成出访演出任务回到北京。当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和李先念了解到杂技团代表中国人民所表达的意愿、热情和友好,以及中国杂技艺术在美国人民心中产生深刻、积极的印象后,他们拿出自己的工资买来巧克力糖,送给73名访演人员每人一斤。每当谈起这一刻,尹灿贞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而甜蜜的微笑。

支左:身居高处不胜寒

    由于诸多不为人知的复杂因素,尹灿贞自1977年陷入了难以自拔的政治旋涡中。我们从辽宁省委党史研究室里查阅到一条史料:

    鉴于尹灿贞、刘宇洲、吴玉德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所犯的错误,1977年4月12日,中央批准辽宁省委决定,尹灿贞、刘宇洲、吴玉德被停职审查。这样,尹灿贞先是被解除一切党政军职,停职审查;后于1978年4月被开除党籍,隔离审查,行政降三级,按大校职级待遇。

     关于尹灿贞的错误,坊间说法有三:

     一是参与秘密侦查中央领导说。据说,1976年4月,毛远新、尹灿贞、黄吉忠等人,以调查从广州邮来的一笔3000元所谓的“特务活动经费” 案为由,派人去广州秘密侦查叶剑英、许世友等中央领导的阴谋活动。粉碎“四人帮”后,中央领导在沈阳视察工作时听到“矛头针对中央领导的秘密侦查事件”的汇报,当即表示这是严重破坏党纪国法的活动,决定对这件事进行彻底调查。同时中共中央着手解决辽宁问题,派任仲夷、陈璞如等人到辽宁担任主要领导工作。1977年4月,尹灿贞与李伯秋等省委其他领导被相继停职审查。《辽宁省委党史大事记》也载:1977年2月27日——3月7日  辽宁省召开常委扩大会,传达华国锋、叶剑英关于解决辽宁问题的重要指示,深入揭批了四人帮及其死党毛远新的罪行,揭批了和四人帮、毛远新搞篡党夺权阴谋活动有牵连的人和事,李伯秋、魏秉奎、刘盛田、尹灿贞等人检查了自己所犯的错误。

    1978年4月14日,中共中央转发公安部党组《关于严肃处理尹灿贞、黄吉忠等人破坏党纪国法、对中央政治局、省委领导同志进行秘密侦察严重罪行的通报》。通报中指出:尹灿贞(原辽宁省委常委、省革委副主任、沈阳军区副参谋长、主管政法工作)、黄吉忠(原辽宁省公安局党委副书记、副局长)等人为“四人帮”篡党夺权阴谋服务,利用窃取的职权,将侦察手段用于党内,这是党纪国法绝对不允许的。

    二是涉嫌张志新死刑案说。张志新,原为辽宁省委宣传部干部。在文化大革命这一特殊的历史时期,她不断抨击个人崇拜和极左思想,尽管今天看来她的许多思想、言行是正确的,但她的许多言行无疑触犯了当时《公安工作六条》的第二条规定:“凡是投寄反革命匿名信,秘密或公开张贴,散发反革命传单,写反动标语,喊反动口号,以攻击污蔑伟大领袖毛主席……,都是现行反革命行为,应当依法惩办。”因此,她先后被监禁六年。由于张志新在狱中继续抨击个人崇拜和极左思想,辽宁省高院于1975年2月提出改判张志新为死刑,并报省委常委会讨论。身为省革委副主任的尹灿贞,作为近20位省委领导人之一参加了这一会议。会议一致通过对张志新执行死刑的决议,后上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于1975年4月执行死刑。据说,后来为张志新一案平反时,尹灿贞因当时为分管政法的省革委副主任,被定为张志新一案“负有主要领导责任者”之一,解除了一切党政军职。

    三是压制群众上访信件说。有关工人、学生上访信件所反映的具体内容,我们目前尚不清楚。据尹灿贞的家人说,信件本是省委主要领导要求压下来,不让落实的。待中央追查辽宁问题时牵出此事,要求说清楚。因尹灿贞分管政法,当时的省委主要领导便指示先由他一人承担起来,不要牵涉别人,待风头过后再由他出面摆平此事。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尹灿贞于是独自承担了责任。但随着后来形势的发展,这位省委主要领导深感事件的严重性和不可逆转性,便抛弃诺言,要牺牲他人保全自身,便不敢再为尹灿贞解困,并把责任完全推到他身上,把尹灿贞置于百口莫辩的险恶境地。据说,直到临终前,尹灿贞还痛骂不止。

    种种说法可谓扑朔迷离,让人一时难以探究历史迷宫的真相。在今天看来,有些事情剪不断、理还乱,确实还有许多争议和迷雾。但不管怎样,有一点是明确的:尹灿贞是一名军人,一个执行者;他的错误,或许是职权内的无心之过、无奈之举,有的或是代人受过,终留千古遗恨。

这也正应了那句歌词: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你能分辨这变幻莫测的世界……

省亲:少小离家老大回

    1985年8月,组织上安排尹灿贞与部分老战友回山东莱芜、沂蒙山区等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故地重游、考察,撰写革命回忆录。在紧张的旅程中,尹灿贞好歹挤出一点时间,回到了他阔别四十余年的故乡。

     羊流办事处对尹灿贞的到来十分重视,专门安排了一辆帆布小汽车,由武装部的张部长和司机朱师傅全程陪同保护。

     尹灿贞时年六十三岁,身高一米七四左右,穿着黄军装,态度很温和。他先后到羊流中小、莲花山等学习、战斗过的地方参观,并到新泰烈士公园拜谒了牺牲的战友墓碑。回想起过去的艰难历程,尹灿贞感慨万端,眼里不时浸满泪水。他专门回到东王庄村曾经住过的老宅大院里看了看,在村子里与父老乡亲聊了聊。一路上,他很少说话,只是在认真地听、认真地看。中午在其兄弟家吃过午饭后,又走访看望了几家亲戚朋友。后来,他专程来到父母坟前,以老家的传统仪式祭奠父母。他一边焚香、烧纸、磕头,一边泣不成声地呜咽着:“娘,爷,您的不孝儿子看您来了……”。

     想当年,因家里早年比较富裕,解放后被划为“富农”成分。六十年代初,富农与地主、反革命和坏分子统称为“四类分子”,属天天批斗、改造的对象。尹灿贞的父母便经常受到批斗,处境十分艰难。尹灿贞得知后,深为父母担忧,便鼓起勇气,给老家的大队里写了一封信,大意是:看在他革命有功的份上,为家里求个情,让父母少挨点批斗。结果被生产队的队长知道了,一下子举报到部队。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这无疑是闯了大祸。部队里可不敢漠视,又是关禁闭,又是办学习班,最后以“阶级意识淡漠”为名,责令尹灿贞写出深刻检查,并给予行政降三级的严肃处理。

    在走出东王庄村、跨过村西的小河、快要到牛石公路时,细心的办事处司机、也曾当过兵的朱师傅,看到了感人的一幕:只见这位身经百战、年逾六旬的老军人,深情地回望着生他养他的家乡,眼泪默默流出;他缓缓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静静地伫立了一会儿,掏出雪白的手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喃喃自语道:“唉!四十多年了……不知啥时还能再回来……”

    这是尹灿贞自参加革命以来的第二次回乡,也是他最后一次回乡!

趣闻:纵是无情也动人

     认识尹灿贞的人都说,他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人。

     七十年代初期,羊流公社准备买辆大解放汽车,成立个运输站,搞点物资运输,发展一下集体经济。但在如何购买解放牌汽车上,可就犯了难。当时,国家实行计划经济,一切都是配给制,不仅物资贫乏,拖拉机、汽车等更是稀缺,如无门路即便你有钱也难买到。

    有人提议:一汽在东北,买车就找尹灿贞。的确,尹灿贞当时正担任辽宁省委常委、省革委副主任。这么大的官,要办这么点事,还不是手到擒来?于是,尹灿贞的一位同乡好友、时任公社武装部的李部长自告奋勇去东北。为稳妥起见,他还特意拉上尹灿贞的一位亲戚,带上介绍信,一路乘着火车、信心满满地来到沈阳。结果,任凭他们软磨硬泡,尹灿贞始终没有答应。他耐心解释说:“汽车的生产都是有计划的,它的分配去向也是有计划的。实在抱歉,我无权干预。”结果,二人扫兴而归。为此,亲戚朋友好没面子,对尹灿贞也好大的埋怨,认为他太不近人情了。

    其实,尹灿贞“不近人情”的事还真不少!

    尹灿贞的一个大侄女曾在沈阳帮他照看小孩好几年,希望叔叔能在沈阳给她找份工作,但最终她还是十分委屈地回到了山东老家。尹灿贞的四弟想当兵,让他在部队上给通融一下;他却说:“你想当兵,就要靠真本事。”结果,四弟也没能当上兵。1985年尹灿贞回家探亲时,本来羊流办事处的领导已作出安排,让武装部的张部长全程陪同,做好服务,一切吃喝、购物等均由办事处报销。但临走时,尹灿贞硬是坚持向办事处上交了四十元钱,用以支付一次晚餐费用和上街购买生活用品的费用!

    说起这些,家乡的人们大多认为这个“大官”太不近人情了,太不够意思了!但,人们还是渐渐地理解了他,更加尊敬他。因为他“很正统”!因为他是一个“老革命”!

葬礼:身后哀荣亦庄重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央决定解除对尹灿贞长达两年半的隔离审查,由军界负责安置。1985年3月离休,居住在沈阳市和平区同泽街。之后,接受组织安排,开始撰写革命回忆录,作些党史、四十军军史的研究工作,曾多次应邀赴京参与中央军委编纂解放军战史工作,对八路军、解放军、志愿军的军史,提供了有价值的资料和见解。期间,尹灿贞多次到北京有关部门反映情况,要求公正地、实事求是地解决他的问题。

     2006年2月8日凌晨3时38分,因突发脑溢血经抢救无效,尹灿贞在沈阳溘然长逝,走过了他风雨兼程的八十四个春秋。

鉴于尹灿贞的特殊身份,家人就葬礼一事专门向上请示。中央军委做出三点批示:

    1、生平不提文革之事;

    2、低调处理丧事,小规模,家庭化,原则上只在直系亲属中悼念;

    3、告别仪式由沈阳军区承办,遗体可覆盖军旗。

    尹灿贞的遗体告别仪式,严格遵照中央军委的指示进行,俭朴而又庄重。沈阳军区按照军队最高规格,由6位标准的仪仗礼兵迎送灵柩。

    尽管事先并没有通知他的战友及生前友好,但那天还是有200余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他们要为不同寻常的老战友、老同事和老朋友送上一程,他们在心里默默祈祷:天堂一路走好!

    他,1955年8月被授予上校军衔,荣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1960年晋升为大校;1988年7月荣获独立功勋荣誉奖章。

    他,一个乡村富裕家庭里的叛逆者,一位血战大江南北的硬汉子,一名沉浮跌宕、充满悲情的战士!

    他,为党、为人民、为我们的共和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常常告诫子女:“我们要经得住考验,要相信组织、相信党,不会有错的;我的问题,早早晚晚有一天会搞清楚的!”

    让我们永远铭记:开国上校尹灿贞!

    让我们相信历史:尘埃终将落定!

【附记:在写作过程中,尹灿贞将军的胞弟殷灿庚先生及殷灿增老师等提供了诸多珍贵史料和帮助,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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