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李连堂的故事(文/李明)

水手 发表于2018-03-13 21:4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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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爷爷奶奶的照片

我的爷爷,即李勤奉的父亲,名字叫李连堂。他生于一八九四年,故于一九七二年,享年七十八岁。爷爷兄弟仨:大老爷李连忠,二老爷李连彤.奶奶李刘氏,生于一八九五年,故于一九七七年,享年八十二岁。祖母李任氏.祖父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听父亲说,祖母告诉他,在他出世以前祖父就去世了,是有次外出喝酒,醉死于回家途中的.还说那时咱家家境贫寒,祖母拉扯着爷爷兄弟仨度日如年,吃上顿无下顿,遇年关,逢灾荒还得上山下地挖野菜剥树皮以资充饥。待兄弟仨渐渐长大,祖母才与东河村一家沾点远亲的地主租了八十多亩地耕种.由于兄弟仨年青力壮,又肯下死力,租种的地亩又多,实属当时当地较大的佃户之一.一年到头精心耕作,遇上风调雨顺丰收年景,除交清地主地租外,也还有一定剩余,够全家吃穿用度,年常日久省吃俭用,精打细算,慢慢也有了一点积蓄,并购买了属于自家的二十多亩土地,日子才渐渐好过起来。爷爷兄弟仨也相继娶亲成家,建房立业。我的爷爷也娶了我的奶奶李刘氏为妻,并生养了我父亲兄妹五人。听父亲说,爷爷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只会土里创食外,还会点木匠活,平时侍弄庄稼,农闲时帮别人干点木活,赚点小钱以补家用。奶奶是个理家能手,过日子极有心计,一个本不算富裕的家,总是让她老人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并说记得八、九岁时家里还养有两头大黄牛,一头小毛驴.父亲当时的任务除l了在私塾念书,就是牧驴,为此父亲晚年专门著有“牧驴”诗,以忆童年。

诗日

(一)

牧童心眼多,长绳牢把,弯链抖提,入泥入水.

终日不生疲,寻觅绿草,驴饱筐满,手舞足蹈.

日斜当归去,牵驴背草,人驴进家,月上梢头.

(二)

日斜草远驴行迟,驴劳驴饥唯我知.

驴只半饱黄昏归,夜间还得解驴饥.

(三)

寒雨山坡远,家家欢烟起.

翁出村外迎,儿归驴入圈.

(四)

牧童见客拜,山果怀中落.

昼日驱驴归。前溪风雨恶。

二月三月时,平原草初绿。

三个五个骑嵌驴,村前村后来放牧.

众雅互商分工明,你割我牧成互助.

筐满驴饱,群童欢舞.

山商水低,岂知疲劳。

日向西斜,骑驴归去.

这样的无忱无虑的日子没过多少年,可能是一九三三年吧,那时我的父亲九岁,我们的大家庭起了变故.首先,是我的大老爷,父亲的大爷,爷爷的大哥李连忠,因地主家(即当时咱家的佃东)叫他帮做木材买卖。有一次帮他们买了一片松柏树林,货款全是地主付的,但到砍伐时发现很多树心是空的,眼看买卖要亏,这时地主家就不认帐了,硬是逼咱大老爷认下这批伐空了的树林是咱家买的,一定要如数归还他家原已支付林主的货款。这不是明摆着睁着眼睛说瞎话,欺负人吗?大老爷一气之下代表全家和狗地主家打开了官司.俗话说:衙门朝甫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咱家是佃户,有理无钱,其结果可想而知,不但官司被地主买赢了,还用自己家的七亩地赔了地主家的买树钱,而且从此也就不能再租种这家狗地主家的地了.官司输啦,土地没啦,没过多久大老爷连气带病去世了.大老爷去世后家景一落千丈,更是饥寒交迫,先是把两头大黄牛买了,接下来就是卖小毛驴.这样,一个大家庭勉强维持了两年就只好分家了,那时父亲刚满十一岁.爷爷兄弟三家,各分得四亩半地。咱爷爷一家大小七口人,打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只好每逢春荒又是奶奶带着父亲及弟妹到野地里挖野菜充饥,加上咱大爷(父亲的大哥)开了个小粉房做粉皮卖,再加上爷爷做木活打些饭桌、小板凳什么的卖,才勉强维持住生计。

这样过了两年.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抗日战争爆发,日寇大举进犯我华东平原,我的家乡随之变成了抗日战场,沂蒙山区成为了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的杭日根据地.而我的家,沂蒙山下沂水河畔的小村庄前交良庄,建立了抗日民主政权,八路军沂蒙山抗日根据地边区,以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了兵家必争之地,残酷的拉锯战一直在这儿持续着。今天日本鬼子扫荡来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明天八路军反扫荡收复失地,锄奸除霸.

那时我的爷爷当了杭日民主政权的村长,大伯是抗日自卫队队长,全家皆投入了人自为战、村自为战的敌后武装抗日战争,并为之做出了应有的贡献.据父亲讲,爷爷的脚伤就是那时与日寇斗争,日寇暴行留下的铁证。

那是一九四零年一个冬夜,日伪军突然袭击包围了村庄,经庄内的日伪奸细李田美告密领路,将我的爷爷连同隐蔽在家中的一位八路军女同志一同抓捕到坊泉日军据点关押坐牢.目的一是搞清所抓女同志是不是八路军干部,二是家中是否藏有八路军的枪支弹药,三是否隐藏着八路军公粮及被服.这些事当时在咱们家中都是事实,但奸细李田美告密的当时不是吃得很准确。(这是后来一九六八年在新疆抓捕到奸细李田美以后他所供认的)。爷爷被捕后,日本鬼子为了退他老人家承认一同被抓来的女同志是八路军女干部,交出八路军藏的枪支弹药、粮食被服,什么鬼蜮伎俩、威胁利诱、严刑拷打、非人折磨,都一齐倾泻到了爷爷身上.开始时,鬼子还只是严厉追问,并用封官、金钱利诱,爷爷始终不为所动,他坚决的按原定计划,一口咬定:“八路军女同志是来走亲戚的表妹.什么枪支,弹药,粮食从来没见过.什么是被服?被服是个什么玩艺?听都没有听说过.”以装聋卖傻和鬼子周旋.这样,鬼子限他老人家三天内交待清楚,并威胁三天交代不清楚,要把他全家一齐抓来坐牢.三天过去了,鬼子什么也没有得到;又过了三天,也就是被鬼子抓去的第七天,鬼子恼羞成怒了,露出了豺旅的本性,魔鬼的狰狞.对爷爷的严刑拷打开始了.先是坐老虎凳,皮鞭抽,继而扒光全身衣服放到冰天雪地里冻.老人家心里始终如一:保住咱八路军女干部,保住咱八路军的枪支弹药、粮食被服就是胜利,咱中国人决不向小日本鬼子屈服.后来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惨无人道地把老人家的右脚捆在木桩上泼上煤油点火然烧,然后又放到雪地里去冻。老人家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为了民族的解放,硬是咬紧牙关,不屈不挠,不向日本鬼子吐一个字.实在堪称铁骨铮铮的硬汉子。

正在这被小鬼子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八路军攻破了小鬼子的坊泉据点,救出了我的爷爷.算起来我的爷爷从被日本鬼子抓去到被八路军营救,整整被小鬼子关押、摧残一个月零三天.爷爷被八路军救出后,经半年多的治疗,人虽保住了.而被烧的右脚却留下了终身的残疾.这就是日本侵略军欠下我们家的一笔血债,一笔子孙后代必须牢记的不可忘怀的民族恨.因为这是日本侵略者,及人类的恶魔--战争,给我们中华民族留下的千千万万起血债中的一笔血债.

为追忆这一历史的见证,父亲写下诗词二首:

还生

日寇抓爹施火刑,烧至半死泼水冻.

多亏八路破敌快,急经抢救命又生。

痛恨

老父遭劫儿送饭,数久寒天趟汶河。

冰凌刺骨人瘫倒,爬至坡岸成冰童.

路翁相遇含泪去,至家娘亲紧楼哭.

呼天叫地平倭寇,斩尽杀绝东洋兵.

我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听父亲说起过,可能是全国解放以后的一九五二年,他老人家不远万里,千里迢迢从老家拖着一条残腿到重庆来找儿子,不巧的是,我父亲刚好离开重庆到云南工作.待父亲得知爷爷到了重庆,正准备去接他老人家时,又听说他老人家已打道回府了.爷爷劳作了一生,奔忙了一生,像千千万万个父亲一样,养育了自己的儿女,耗尽了自己的一生;像千千万万个沂蒙山革命老区的父亲一样,无私地把自己的儿子献给了国家;像千千万万个真正的山东汉子一样,在历史的长河中,担起了自己应担的那份责任.他无愧于他的国家,无愧于他的祖先,无愧于他的子孙后代!安息吧:我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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