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李勤奉(文/李明)

水手 发表于2018-03-13 21:50:47

父亲的童年,家庭基本殷实。十岁上在本村私塾读完三字经、百家姓、上论等,其余时间多为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牧驴便是父亲的任务,也是他喜欢从事并津津乐道、至今梦韵缭绕,久久不可忘怀的一段美好记忆。牧驴,在他看来,既为家里做了事,又能满山遍野地去和小伙伴们疯野,出力又讨好,何乐而不为?为此,老父晚年作有多首牧驴词以表达对童年的怀念。一首词中写到:

牧童见客拜, 山果怀中落。

昼日驱驴归, 前溪风雨恶。

二月三月时, 平原草初绿。

三个五个骑羸驴, 村前村后来放驴。

众雅互商分工明, 放牧割草齐尽力。

筐满驴饱, 众童歌舞。

一阵狂欢, 不知疲劳。

看看白日向西斜, 各自骑驴又归去。

父亲一直到十五岁上在本村的小学(当时叫“洋学”)断断续续地上了两年小学。这其中经历了家庭的剧变,好端端的家庭叫地主逼得四分五裂、人死财空。经历了日本法西斯对祖国人民及家庭的蹂躏,国恨家仇,迫使父亲在不到十七岁时就扛起钢枪投入了保家卫国的反侵略战争之中。

一九四一年冬,父亲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并担任了八路军边联县(今沂南县)土山区(今大庄镇)基干民兵联防大队交良分队队长,当年父亲仅十七岁。他带领着交良庄的抗日健儿,在沂河两岸配合八路军展开着灵活机动的抗击日本侵略军的战争,肩负着保护群众、保护老百姓庄稼地、深入敌后宣传群众、组织群众进行敌后斗争,带领、掩护、护送上级领导及不熟悉路径的革命同志穿过敌人的封锁线奔赴其它抗日前线的重任。对于这一段经历父亲曾用诗歌形式予以记录:

不容日寇犯我土, 党帅全民把枪扛。

坚持河防守高山, 保卫祖国袭敌人。

强弱悬殊谋胜敌, 寇来我去影如神。

瞅准有利时机打, 不利于我走山林。

长期厮杀时有伤, 平魔可惧阵前亡。

回首当年御侮日, 功不可没亦艰危。

一九四三年冬至一九四四年冬,父亲在任边联县土山区青救会副会长时,年仅十九岁。经过严酷的战争洗礼,父亲由一个农村后生青年,很快成长为一名真正的革命战士,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十九岁的他,英俊、挺拔,一米八的个子,活脱一个英俊后生山东大汉。从此,他为了民族的解放、人民的新生、祖国的繁荣昌盛,离开了生养他的年迈的父母,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和父老乡亲们,离开了那片梦魂缭绕的热土,踏上了艰难险阻的革命旅程和茫茫的人生路。

一九四四年冬至一九四九年九月,父亲先后担任了山东省益都车站镇镇长,山东省益都米河区副区长,山东省益都情报站站长。并在一九四五年一月至七月被派往八路军鲁中公学(抗大分校)学习,在一九四八年二月至七月再次被派往华东建设大学(前抗大分校)学习。在这期间,父亲为抗日战争的胜利和解放战争的胜利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一九四五年初,父亲在鲁中公学学习时,为了抗战的胜利及根据地的巩固,党临时派他到韩旺区领导、帮助完成扩军任务。时间紧任务重,原估计要按时完成任务有一定困难,可经过先党内后党外的宣传动员,人民群众参军参战的热情无限高涨,结果比原预计的时间,提前十天超额完成任务。为纪念山东韩旺区人民在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战争中高昂热情及伟大的牺牲精神,父亲曾写诗记述壮举;

战争年代韩旺区, 热血佳儿踊参军。

大村大庄成排上, 小村小庄结班出。

排排班班有党员, 班班排排村干领。

集赴部队编仨连, 起名就叫韩旺营。

一九四五年八月,经历了八年腥风血雨浴血奋战的中国人民,迎来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日本投降后,父亲由鲁中公学分配到青州(即益都)车站镇任镇长,参加接管、建政和遣返日本战俘的工作。最有意思的要算遣返日本战俘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划着个破船耀武扬威舞刀弄杖,从那芝蔴绿豆大的小岛跑到咱泱泱大国来的小矮子们,当年那犯浑的劲头荡然无存了,个个变成了缩头缩脑、任人宰割、乞求苟生、狼狈不堪的含酸相:士兵们衣冠不整,邋里邋蹋;军官们拉家带口,拖儿带女;女人孩子蓬头垢面。见到咱中国人,开口便“哈依、哈依”,鞠躬作揖。这就是战败者,这就是一切侵略者最终面对被其践踏蹂躏民族的可悲下场。

战争,这一人类的头号恶魔,千百年来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肆无忌惮丑恶无耻地游历于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群体与群体之间,把灾难、流血、牺牲、丑恶、狰狞、强暴一齐无情地撒向人间。本应和睦共存于宇宙空间--地球这一弹丸之地的人类,在它的肆虐下,相互残杀着、仇视着、制造着人间的地狱。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答案只能去问人类自己。漂流瓶中的恶魔是谁放出来的?战争带给人类的只能是灾难,不论处于战争的哪一方,不论是战败还是战胜,人类永远总是战争的受害者和牺牲品。

看吧:这些被遣返的战俘、日本国的子民,他们曾着魔似地乘坐在恶魔驱动的战车上,发狂地挥舞着屠刀残杀着别人,牺牲着自己。今天,在被其践踏蹂躏的民族面前,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场。尤其是那些被随军遣返的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妇女儿童及那些老弱病残和躺在担架上的伤残士兵,他们羞愧、恐惧、昏暗无助的目光,沮丧、疲惫、伤残的身躯,咽咽哀嚎的哭泣声和期盼、焦躁、激动、狂燥不安的情绪,交织出一幅大和民族夕阳西下的悲惨景象。难道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非得让战争的恶魔缭绕其间吗?回答是:“不!”我们的老祖宗早就为人的本性下了定义:“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人与人之间,国于国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共同生活在同一星球上,只要遵循人性的本质,尊重他人、他族、他国的习俗和利益,一切人类的真、善、美就一定能从她的机体中焕发出来。

父亲领导的山东青州日本战俘遣返站,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主根据地中上百个遣返站中的一个。他严格地执行着“波次旦”公报有关战俘遣返的条款和共产党八路军优待俘虏的政策,在青州共遣返战俘及家属二千五百余名。不论是当地俘获、缴械的或是外地经青州转运的战俘及家属,只要到了青州都按规定给予人道主义的优待,除了给吃、给穿、给喝、给医外,还给每人发放一定的生活费、路费。如此的宽大优待,给那些曾在恶魔战车上挥舞过屠刀,残杀过中国人民的狂人的心灵以极大的震撼,他们有的长跪不起,有的嚎啕大哭追悔莫及,更有甚者愿以死而谢恩。在这里,真、善、美,取代了假、丑、恶,人性被唤醒,良知得以升华。

而到了潍坊国统区(国民党占领区)遣返站,日本战俘的境况就不同了。国民党,自蒋介石篡权以后,已成为肆虐于中国这片土地上的一头恶魔。尽管战俘们在其阶级性上与其同属一类,但利益相争唯利是图的恶魔信条,注定了即使曾是同类的战俘们,落入他们的魔掌,不死也要塌层皮。据说凡经八路军青州战俘遣返站遣返至国统区的日本战俘及家属,无一例外地都要遭到非法虐待,共产党八路军发放的路费、生活费及衣物一律被其收缴或哄抢得精光,甚至年青妇女遭国民党军人及接收大员们强暴*淫的比比皆是,更甚者被强抢为妻妾而不能顺利回国的有之。

这样一来,遣返的战俘知道了情况,一到青州或是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遣返站,再要往潍坊或是国民党占领区的遣返站转运,难度就大了,战俘们哭着、闹着、乞求着不愿离开青州,不愿离开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遣返站。时过五十多年,还有当年被遣返的受到青州这样的共产党八路军领导的遣返站优待的日本老兵,通过中日友好协会致函深表谢意的,还有的老兵及后裔专程到中国向青州这样的遣返站寻觅谢恩的。为此,父亲当年领导的青州日本战俘遣返站,曾受到国际的好评和上级的表扬。父亲用诗歌的形式简述了这一历史的见证:

寇败战俘多, 集运返原国。

我军发路费, 流泪鞠躬谢。

行至国统区, 钱光女遭劫。

一地两重天, 谁个能分说。

在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父亲还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人心都是肉长的》。那是一九三八年初,那时父亲才十三岁,连同村里的大人一道,被抓到日本鬼子的据点里去挖战壕、修炮楼。人们吃不饱,劳动强度又大,在鬼子的刀尖下,稍有迟疑非骂即打。嗨!还偏有一个鬼子看上了圆头圆脸的父亲,平时不要或少要他干活,尽比比划划地逗着他玩。有一天竟然把父亲带上走了。这一下可急坏了大人们,大家都认为凶多吉少,父亲难以生还了。可到了下午收工时,只见那个小鬼子领着满嘴是油的父亲遛遛达达地回来了,父亲手里还提了些用兜子装着的罐头、糖果之类的东西。大家总算松了口气,一问才知道,小鬼子是领了父亲到他的住处,拿出罐头、水果、糖果让父亲吃。起先父亲不知怎么回事,怕得要死。后经那小鬼子又比又划,又跳又闹,又说又笑,把父亲逗乐啦,消除了恐惧感,与小鬼子乐和了一下午,吃饱喝足还带回了不少东洋吃食。这样的好日子一直持续到工程完毕,临走时小鬼子还依依不舍的送了父亲不少好东西,据说父亲还见小鬼子落了泪。后来据大人们分析:那个小鬼子在日本的家里,一定有一个和父亲长得非常相似的一样大小的男孩,鬼子是见了父亲,想起了远在日本家乡的儿子。从这一故事里反映了人皆有良知,皆有爱心,这是永远不可磨灭的。人类终将战胜恶魔,世界终将大同,人们终将共同美好的生活在地球这一美丽的星球上。

一九四六年六月,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集团破坏了全中国人民八年浴血抗战换来的和平安宁的大好局面,撕毁了与共产党予以达成的和平协议,发动了对包括我党中央所在地延安在内的全国解放区的大举进攻。山东解放区更成了其进攻的重点。

为了更有力地打击敌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我党提出了“让开两厢分兵合击,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战略方针。为此,主动撤离了一些敌人重点进攻的根据地、城市、城镇、交通沿线及交通枢纽地区。为了巩固上述地区,坚持敌后斗争,配合人民解放军作战,争取全中国的最后解放,党的大批骨干力量留在了敌后,坚持发动群众,领导敌后斗争。我的父亲也在其中。他先后担任了敌后山东青州(现益都)米河区副区长、山东青州情报站站长等职,其主要任务是:领导组织敌后武工队,就地坚持对敌斗争;监视敌人,收集情报;偷袭和打击小股敌人;镇压依附国民党仗势欺压人民为非作歹的还乡团首恶分子和坏保甲长、坏分子;深入敌区宣传群众、破坏道路、埋设地雷、伏击敌散兵。用一切有效手段打击敌人。回忆这一阶段的斗争历史,父亲写下这样一段叙述诗:

日降蒋狂夺胜果,   世间何处有此说。

避锐离城不让城,   集分自如袭敌人。

 三两潜行捉舌头,   摸清底细布歼阵。

夜聚民众破铁路,   切断交通困蟊贼。

七斗八斗化文嚎,   李弥急援遭雷轰。

车翻弹飞尸铺路,   余残断臂折腿哼。

穷兵黩武复又出,   日夜酣战无所惧。

战友倒下生者上,   赢的胜利又进城。

一九四八年,经一年多的战略准备,我党向全军发出了战略大反攻的命令。辽沈战役,平津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欲将胜勇追穷寇。在这埋葬蒋家王朝的历史性时期,父亲作为时代的革命青年,义不容辞地担当起了历史赋予他们的重任。一九四八年七月,淮海战役的前夜,父亲从华东建设大学直接调到华东支前委员会伤员转运总站一分站任站长,接受了淮海战役我军的伤员抢运转运及担架队与作战部队的协调指挥任务。他直接带领担架队配合我军某部三团参加了首歼黄百韜兵团,攻打碾庄东南角的伤亡人员抢运、转运任务。

战斗在团长孙毓廷同志的直接指挥下于晚十时正式打响。在近一小时的炮击准备后,我军发起了排山倒海似的猛烈冲锋,战斗异常激烈。黄兵团号称蒋介石嫡系五大主力之一,装备精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战斗力极强,战斗一开始即进入了白热化的交织状态。在我发起冲锋后,敌人从没有炸毁的碉堡、地堡、战壕、残墙断壁及一切可以隐蔽的物体后向我进攻部队进行疯狂地射击和反扑。我军进攻受阻,冲击的战士在敌人密集的弹雨下纷纷倒地伤亡。“担架队,上!”父亲大吼一声,带领担架队员跃出隐蔽部向伤亡的战友扑去,一批又一批负伤阵亡的战友被抢下来及时送往后方。部队打到哪里担架队就跟到哪里,他们的口号是:“宁可牺牲自己,决不让一个伤员、一个阵亡的同志留在阵地上”。

午夜,部队攻进了庄内,更激烈,更残酷的巷战、白刃战开始了。我军将士用血肉之躯与敌人展开了一墙、一屋、一街的反复争战。这时部队建制已高度分散,哪里有枪声,哪里就有部队,哪里就有伤亡的战友。哪里有枪声,哪里有部队,哪里就有担架队员。它就向无数股炽热铁流无孔不入地在整个碾庄、整个战场、整个黄兵团翻腾着、扭动着、撕裂着、摧毁着。军号、喊杀声、吼叫声、哀嚎声、枪声、炮声、刺刀的撞击声响成一片。由于战斗的白热化,遍地尸体,到处伤员。伤员与尸体中哪是我军,哪是敌军,一时难分,急得担架队员们一时不知怎么好。抢不下自己的战友而抬了黄狗兵,谁也不甘心;黑灯瞎火,看又看不清;一个一个慢慢辨认,加上伤亡人员血肉模糊,更为及时准确的抢运我军伤亡人员造成了困难。正焦急中,父亲急中生智大吼一声:“摸脑袋!”大家恍然大悟,可不是吗,战前我军曾有命令:“上至纵队司令员,下至马夫、炊事员,凡参战人员一律剃光头。”这一下解决了大问题,咱担架队员,摸到光头就抬走,余下的那些国民党伤兵可就惨了,除了自救以外,就只有等到战斗结束以后咱们再优待俘虏,实行人道主义了(如果能活到那时的话)。

战斗还在继续。父亲和他的副队长赵东至同志及队员刘春山同志,跟随部队猛冲猛打,突出于战场的最前面。突然,在他们前面一道断壁的切口处射来一阵密集的枪弹,冲在最前面的一位解放军排长大喊一声:“隐蔽!”后面的战友们及时地采取了隐蔽措施,但排长却中弹倒在一个弹坑旁。只见他浑身冒血,肠子外露,愤睁双眼,大吼一声,把一颗手榴弹奋力投向喷着火舌的断墙切口处。一声轰响,敌人的枪声停了,火舌消失了,父亲及他的两位战友同时跃起扑向受伤的排长。在距排长不到两米远的一瞬间,突然,敌人的机枪又狂吼起来,子弹雨点般地泼向父亲及他的两位战友,父亲只觉有人从侧面推了他一把,不由自主地滚入一个弹坑里。待他抬头看时,只见战友刘春山同志躺倒在坑顶距他一米多的地方,脑袋已被子弹击穿,眼睛圆睁,看着父亲。父亲明白了,是战友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自己。“春山!”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猛然跃起,扑向战友,并抱着战友滚入另一个弹坑。父亲一面摇晃着战友渐渐凉去的身体,一面呼唤着战友的名字。但为了新中国的解放,父亲的好战友,山东人民的好儿子,山东省曲阜柳庄二十六岁的刘春山同志,怀着对新中国美好的憧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战斗在凌晨落下了帷幕,硝烟还未散尽,却传来了父亲的亲密战友,分站副站长赵东至同志在指挥转运伤员返回的途中遭敌机轰炸,不幸光荣牺牲的消息。遗体没有了,只找到一只鞋子。又一个父亲的好战友,山东人民的好儿子,支前大军中的一员战士,倒在了碾庄前线。赵东至,原名赵冬至(由于是冬天生的吧?叫冬至),参加革命后改名“东至”。山东省泰安市扬家庄人,一九四六年入伍,参加过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原任解放军某部连长,淮海战役前期调华东支前委员会伤员转运总站一分站任副站长。和父亲一齐出生入死工作大半年时间,结下了很深的同志友谊。牺牲时年仅二十七岁。

他们都走了,早早的走了。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战场,离开了朝夕相处的战友,离开了日思夜想的亲人,为了人民的解放,带着对新中国的企盼,对亲人的眷恋,悄无声息地走了。为了缅怀战友,慰奠亡灵,追忆战场,父亲写下诗二首:

  (一)

淮海首战黄兵团,    粟将挥师功碾庄。

摧楼平堡万炮吼,    拂晓巷战更激烈。

伤员满地有敌我,    昏黑抢救难分辨。 

首长高呼摸脑壳,    只要光头就是我。

晨光初露号角息,    敌尸遍地血横流。

清场不见敌首影,    原来自躲深宅亡。

俘虏万千乖集坐,    美式枪炮堆如山。

 谁道顽敌不可摧,    只因时辰未到矣。

  (二)

忆支前两烈士及贤妻

历代清寒贫顾农,   皆系革命翻身人。

驰骤淮海大战场,   抢运伤员快如飞。

屡次战斗命令到,   越是艰险越向前。

平时诚朴无多言,   阵前枪响迎弹冲。

烈士阵亡妻传书,   灭敌怎会无牺牲。

特言妻在咱党在,   勿挂家中老幼心。

妇贤夫勇双双优,   舎己为民不顾身。

忠骨铁志昭后世,   壮语哀荣泛激情。

哀戚同志牺牲早,   一忆一念一湿衿。

淮海战役的硝烟还未散尽,我党中央毛主席以伟大战略家的磅礴气概向全党,全军发出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战斗命令。铁流滚滚,万马骁骁,百帆争流,炮声隆隆。顷刻间蒋家王朝八百万军队灰飞烟灭,作鸟兽散。为记念淮海、渡江两大战役的斗争气势及盛况,父亲也作诗二首以忆声威:

(一)

军队百姓齐上阵,   四面八方喊杀声。

蒋军吓的无处躲,   霎时成了瓮中鳖。

一瓮抓出二十万,   接连抓了三瓮多。

总共抓了六十万,   再抓就得下江南。

  (二)

淮海一战扭乾坤     蒋氏下野装庶民。

军委下令追穷寇,   百万雄师横度江。

可怜宗仁代蒋难,   支礃不住弆宁溜。

从此蒋天撤底倾,   全国人民把帝称。

渡江战役后,为适应全国解放形势的需要,父亲调西南服务团川东支队开县中队任副队长,准备挺进大西南。在组建、整顿、学习的大半年时间里,父亲和他的战友们就住在昔日蒋介石的总统府里。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那一天,西南服务团正式誓师开拔,挺进大西南!

 历时近三个月的长途跋涉,跨过千条江河,越过万丛高山,饱览无限风光,历尽千辛万苦,于一九四九年底到达四川省开县。为记录挺进大西南的近三个月的有趣、艰难的大进军,父亲以诗记录了行军的部分轶事:

乘闷罐车

 四九十月国庆日,   金陵三军齐庆祝。

刘邓首长大报告,   兴师进军大西南。

 干部学生服务团,   浩浩荡荡随军行。

首段承坐闷罐车,   各厢男女分排躺。

人人互挨脚顶脚,   空气不够开门调。

 硬躺一阵难入睡,   干脆坐起互聊天。

有些善唱歌曲者,   女声一落男声接。

 善会说古道今士,   摆完一节又一节。

夜幕笼罩大地时,   兴奋一天渐平息。

火车弛声有节奏,   悠悠荡荡入梦乡。

洞庭夜航

 赊不到金陵的美酒,

只沽来这一湖月色。

划进比那碧蓝清幽的湖心,

乾坤和小船在一起沉浮。

夜静星明万籁俱寂,

却掩不住一点喜悦。

如把天边疑望的流星。

解下风尘仆仆的行军壶,

灌满一壶秋色,一壶清凉,

去滋润南疆的桑榆,山野的草木。

但这不是该醉的时候,

我们的小木船正急急的穿波,,,,,,,,

 登攀白马山     

白马山高路崎岖,   上下全程一百二。

山下晴朗秋气爽,   一到山腰沉雾袭。

再登浓雾变雨雪,   爬到山顶一片冰。

条条电线成冰绳,   脚下碎石变冰球。

到此天黑无人家,   只好就地卧冰寝。

天亮下山更艰难,   不少同志摔跟头。

特别许多女同志,   断臂折腿痛难忍。

慢慢背至大山下,   无奈只好就地留。

肥肉餐

穿越大娄山脉筹粮难,   购来两口肥猪代晚餐。

每人一斤沾盐水就吞,   半夜跑肚忙环老医生。

敌尸阻路

 山上山下臭,          飞禽走兽聚。

 我到禽兽散,          纵步越尸行。

兴起掩鼻观,          尽是黑裸体。

虽言气味恶,          却喜我前锋。

一九五0年一月,经长途跋涉到达目的地--四川省开县地区。父亲由组织分配到开县敦好区任区委书记兼区长,当时的主要任务是建政、土改、清匪反霸、征粮。父亲作为党派到敦好区的第一任区委书记兼区长,带领同志们深入村镇,发动贫雇农,组织群众,宣传党的政策,进行土地改革,组建、培训征粮队(母亲即是那时由县委调到敦好区征粮队工作,才认识了父亲,也才有了以后的我们)。由于当时没有也来不及建立自己的村镇政权,只有依*发动广大贫雇农;利用旧政权留下的乡保甲制;鼓励开明绅士带头纳粮纳税,参加土地改革;争取中产阶级观望户,投身到纳粮土改中来;打击地主、恶霸、土匪武装及抗粮主。经过一段时间艰苦细致的工作,群众发动起来了,建立了各村镇的基层组织,废除了旧时的保甲制,仓满粮足,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也开展起来了。

人民政权的建立,土地改革的蓬勃开展给千百年受压迫受剥削的刚翻身的劳苦大众带来了希望,带来了欢乐,带来了光明。可被推翻的阶级及其代理人决不会心甘情愿地退出历史的舞台。敦好乡的大地主、大恶霸、大土匪太子肖红就是其中之一。盘据在紫水山的以大地主、大恶霸、肖红为首的匪徒,集聚山林,昼伏夜出,大肆袭击我各村镇新生的红色政权,残酷屠杀我干部及土改积极份子,并袭击我征粮队,杀人放火,抢劫绑架,无恶不作。父亲在县委的领导下,带领区委、区政府人员、基干民兵、征粮队及配属保卫土改建政的部队武装与肖匪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狠狠地打击了肖匪的嚣张气焰。全区民众被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运动充分发动起来了,龟缩于紫水山的肖匪,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情报立马就会传到区乡各级政府及各级剿匪部队。

肖匪被困紫水山,人困马乏,寸步难行,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匪徒中除部分地主、恶霸、地痞、流氓、国民党散兵外,大多数是受蒙蔽被胁迫而上山的穷苦百姓。随着土地改革的深入开展,共产党,人民政府政策的不断深入人心以及家属亲友的规劝,使一部分受蒙蔽被胁迫的从匪纷纷脱离紫水山肖匪,下山向人民政府投诚。肖匪内外交困,走投无路。但肖匪,与其一切以人民为敌的反动派一样决不甘心灭亡的命运,他们还要做最后垂死前的挣扎。一天,肖匪让人从山上带一封信给父亲,信大意内容是:“鉴于您及人民政府、解放大军的威严,肖某愿重新做人,改恶从善,带领匪众向您及人民政府、解放大军投降,以求宽大处理。定于八月初八在敦好乡东山投降,请求您届时带队前往受降。”根据肖匪阴险狡诈无恶不作的反革命立场和种种迹象以及打入匪徒内部人员提供的情报表明,肖匪的所谓投降是一个暗藏杀机的诈降,妄图诈称东山投降,把我政府的注意力及武装力量调入东山,来个调虎离山,再在西山集结,一举攻占敦好区,踏平区政府。

“将计就计”。父亲经请示上级领导作出了消灭肖匪的作战方案:一.答应肖匪东山投降的请求;二.大张旗鼓,大造声势,形成政府行将在东山受降的热烈气氛及热闹场面;三.届时除秘密留下足够力量保卫区政府及敦好乡人民安全外,由父亲带领全体政府人员及武装力量和动员部分群众积极分子,组成受降队伍轰轰烈烈上东山“受降”;四.从开县派剿匪部队于八月初八土匪集结前秘密设伏包围土匪集结地,一举歼灭肖红匪帮。周密作战计划的实施,取得了剿匪战役的圆满胜利。一九五0年八月初八对于敦好区人民是一个难忘的日子,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这一天,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政府、解放大军彻底消灭了骑在敦好区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罪恶势力,镇压了匪首肖红及其首恶分子,敦好区人民得到了彻底的解放。

 对于这父母亲都亲身经历、发生在母亲家乡的历史事件,父亲写诗为记:     

 计歼肖匪之胜    

       进军川东治敦好,    紫水肖匪骚扰狂。

       夜袭村寨大抢劫,    白日截杀我干部   

       忽有一天匪放信,    声言集结东山降。

       侦察全系调包计,    将计就计布歼阵。

       先伪百军走东山,    真军百人伏西沟。

       果然没等两小时,    肖匪全部下西山。

       匪徒本意袭我府,    没料正入我歼圈。

       一阵枪响毙二八,    九十跪地呼爹娘。

       首恶惯匪解法场,    匪徒管教分别处。

       从此他匪自归顺,    全区民众乐陶陶。

敦好区剿匪后,一九五一年二月吧,父亲由于工作的需要调重庆川东党校任班主任工作,为接管全川政权培养党的基层干部。母亲也由于与父亲的关系,由组织部门调到重庆川东行政干校工作。他们于一九五二年春节,在山城重庆由组织上帮助操持,结为伉俪。那年父亲二十八岁,母亲二十五岁。他们互敬互爱,风雨同舟,母亲相伴着父亲走过了五十年相亲相爱风风雨雨的人生路,于七十四岁高龄的二00一年七月十六日依依不舍地离父亲而去。父亲悲痛万分,五十年亲密无间,五十年携手共敬,五十年青丝白发,茫茫人生路,舍己何求?

一九五二年九月,随着中国大陆炮声的沉寂、硝烟的散去,以及建设新中国战鼓的擂响,父母亲接受组织的派遣,千里迢迢来到了他们为之献出了青春,贡献了一生的第二故乡,祖国的西南边陲--云南省思茅地区。他们在这里播种,在这边里耕耘,在这里收获,把一身汗水,满腔热血,一缕忠魂永远地撒在了这片异乡的土地上。

父亲从一九五二年九月入滇至一九八五年九月十五日离休,在这漫长的三十三年的岁月里,历尽坎坷,赤胆忠心,不论风云多变幻,始终以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满腔的革命热情,大无畏的奋斗精神迎来一个个春天,战胜一个个严冬。故园三十三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敌斗其乐无穷。

父亲分别于一九五二年九月至一九五四年五月在普洱县任县委常委兼组织部长。

一九五四年六月至一九五五年十二月(反五风,受被错整的云南省委组织部长郑敦同志案件牵连,被解除县委组织部长职务)任普洱县委常委。长期下乡蹲点,进行农村社会调查。

    一九五六年一月至一九五七年十二月在思茅地区供销合作社任副主任。

    一九五八年一月至一九五九年十月任思茅地区造纸厂、机械厂厂长。

    一九五九年十一月至一九六二年一月(反右扩大化,被整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调思茅飞机场建场办、手管局、财办等部门搞打杂工作。

    一九六二年二月至一九六六年三月重任供销合作社副主任。

    一九六六年四月至一九七七年六月(文化大革命)*边站,当销售员、饲养员、炊事员,后期任农机厂副厂长。

    一九七七年七月至一九八五年十月(离休前)出任思茅地区乡镇企业局第一副局长、党组第一副书记(局长、书记由副专员兼任)。

    其中三上三下,蒙受几多不白之冤,熬白几多少年头,实在算起来,三十三载光阴,一多半耗在蒙受不白之冤与洗刷冤案上。多灾多难的共和国,如果能让这一代无限忠诚于它并为它出生入死的民族精英全力拼搏的话......能让它们在为之奋斗的道路上少一些干扰的话......能让他们的宝贵时间不白白流失的话,共和国的今天,五十年,近两代人的奋斗决不只是小康,而应该是大康!

    一九八五年九月十五日,父亲经组织批准,在他参加革命四十三个年头之际,六十岁之时,光荣地离休了。

    父亲一生无憾事,憾只憾忠孝不能两全。自父亲一九四三年参加革命离开家乡,离别父母,告别兄弟姐妹、父老乡亲,至今六十余年,仅回过老家两次,一次是去北京开会匆匆路过,一次是文革期间无所事事,携妻儿回乡省亲一次。除此之外再没有回过家乡。即使是父母临终病危、故世也未能床前敬孝、身后扶墓吊丧。每每想起总是老泪纵横。呜呼!先辈之情怀无与伦比。

    今天父亲生活在幸福的晚年之中,儿孙绕膝,休闲赋诗,其乐融融。祝父亲健康长寿!

父亲离休后娱乐生活兴趣广泛,修身养性样样精通,其中最酷爱撰文赋诗。著有《我的回忆》诗歌集一部,收集自作诗歌二百余首,现还在不断创作之中,其酷爱和功底已发展到见啥写啥、炉火纯青的境地。现将父亲《长歌话平生》的叙述诗献上,以叙父亲生平。

《长歌话平生》

(父亲著于二000年元月一日 )

家住沂南交良庄, 少小放牧学农活。

地主退佃把驴卖, 艰难度日泪汪汪。

读书无钱乱世道, 三次进校三次出。

来了恩人共产党, 扛起枪来打东洋。

坚持河防首高山, 中华岂容日寇猖。

八年抗战得胜利, 进城接管遣战俘。

日降蒋狂夺胜果, 从此干戈内患起。

防御一阵转反攻, 势如秋风扫落叶。

建国欢腾歌十月, 随军挺进大西南。

首届治区清匪霸, 按章征粮斗争烈。

次任党校育干部, 发动五反杀不法。

五二下县掌组部, 选配干才兴建设。

随后调任供合办, 购销两旺农贸活。

可叹跃进大上马, 天降极“左”把我伤。

相诬右倾铸冤案, 清原我属“左”一方。

一腔怨愤何时了, 平反结论慰愁肠。

我党英明终昭雪, 身强健饭竟抚创。

不才重回供合办, 废寝忘食活市场。

不料一声炸雷响, 十年灾难忽降临。

走资帽子一大堆, 挂牌游街头压陷。

批斗劳改三年半, 又送“政边”去锻炼。

惊雷一响震乾坤, “四人帮”倒“举国欢。

拨乱反正归正道, 老干升迁重整冠。

我被荣掌社企局, 功成身退感天宽。

离休清晨夙兴跑, 书报诗词亦常看。

不垒方城偏爱书, 捉笔习作常忘饥。

关注新闻知大事, 紧跟中央志不移。

生逢盛世身还壮, 逍遥怡兴趣犹浓。

远朋互书传诗话, 近友相约论韵宏。

古稀元日称觞祝, 送旧迎新寿又增。

不思乐事年年减, 且喜春花日日开。

一切往事全过去, 从头学起向前看。

掀开新纪宏丽篇, 越读越看越精神。

完稿于二00三年元月九日。修改于二00四年六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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