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斌全回忆录之一:社会身世

慵懒餐后 发表于2018-05-03 11:44:47

   本世纪初叶我国进入了最贫弱、战争最频繁的年代。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加速了对中国的侵略和掠夺,腐败无能的满清政府,军事、外交屡屡败绩,割地赔款:藩篱尽撤,中国的社会性质迅速的变化,由闭。关锁国的封建帝国演变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虽然取得了成功,推翻了满清政府,建立了中华民国,由于革命不彻底,革命果实被袁世凯所窃取。袁世凯卵翼下的北洋军阀,在北方群雄割据,成了帝国主义在中国利益的代理人。这些军阀在帝国主义的支持下,连年混战,无时是已,豪绅地主争相投靠,充当军阀的爪牙,争当地方霸主,拉武装,征捐税,搅得水尽鹅飞。

    峄县地处苏鲁两省交界,北有崇山峻岭,南有京杭大运河和陇海铁路,西有津浦铁路,津浦路的枣台支线纵贯全境,肥田沃土,气候温和,雨量适中。优越的自然条件和便利的交通却给人民带来了横征暴敛的兵连祸结。峄县境内运河段上的八大闸,被地方豪绅视为敛财的聚宝盆,为此而引起的纷争使老百姓苦上加苦。铁路是军阀用兵的必争之地,连年的战火和政权的频繁更迭,给老百姓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捐税和流离失所。北部山区自明朝天启年间以来就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四百多年间,绵绵不绝,即使康乾盛世,亦匪迹未绝。连年的军阀混战,长期的无政府状态,为匪势的漫延提供了温床。地痞流氓,地方肖小,乘机作乱,打家劫舍,绑票勒索,杀人越货,肆无忌惮。军阀官府,年年剿匪,往往是兵散即匪,匪聚为兵,兵匪不分,兵患甚于匪患。

    这个年代也是各种进步思想广泛传播的时期。孙中山先生从事民主革命,同盟会组织在峄县产生了很大影响,三民主义以及建立共和制国体在进步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中向引起很大震动。辛亥革命的成功以及后来的北伐战争加速了三民主义思想的传播。“五四”运动提出的“打倒孔家店,废除旧礼教”和随之兴起的新文化运动,都是很能深入人心的民主革命的思想启蒙运动。1921年中国共产党成立,共产党人的革命主张、革命活动影响了广大农村。我的青少年时期就是在这样一个历史时期度过的。

    我的祖籍是现在台儿庄区的道庄。曾祖父处于乾嘉时期,有土地三千多亩,后来历经战乱,天灾人祸,到我祖父肇桐时,地几乎卖光。祖父三十八岁去世时,我父亲葆清仅三岁,随继祖母孔氏投奔运河南郝楼的一个亲戚贺先栋,变卖道庄的宅基场园,买了不到三十亩地。我父亲成人后,尝尽人间的艰辛炎凉,一面耕种自家的土地,一面出外打短工,农闲便到运河沿岸当纤夫,苦心经营几十年又买了二十多亩地,终因劳累过度他老人家在我十一岁的那年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时年五十九岁。

    我父亲先娶我嫡母宋氏,不育,于四十八岁时又娶了我的生母潘氏,先后生我,弟弟承惠和我妹妹兄妹三人。我生于1901年,名承才,字斌全。七岁开始上私塾,读的都是《四书>、《五经》,直到二十岁嫡母宋氏去世,方才辍学。

     我自幼目睹了很多世间不平,亲受了许多欺凌,乱世中,官僚豪绅与官府串通一气称霸一方为所欲为。土豪劣绅深宅大院,买得起枪,养得起家丁,一可自保,二还可以凭势力欺压百姓。有的则与地痞流氓沆瀣一气,绑票勒索,坐地分脏。我家仅是一户五十来亩地的自耕农,父亲又耿介正直,靠不上官府,买不起枪,养不起家丁,小宅小院,土匪绑票,牵牛牵驴,专找我们这样的户。官绅土豪贪得无厌,兼并土地,不择手段,一锅骨头拣有肉的啃。我家算是有点肉的骨头,时刻有被啃的危险,与豪绅间钱粮赋役的争执,宅界田疆的诉讼,不时发生。我父亲年近五十而得子,当然视如珍宝,为防暗杀、防绑票,把我东藏西藏,直到四岁才敢把我放在家里。古人曾说:“儿女幼弱,留下家产,无异于在儿女身边伏下虎狼。”我十一岁父亲去世,几十亩地的薄产成了我们孤儿寡母受气的根由,嫡母宋氏支撑门户的困难可想而知。但她无论怎样困难,也要供我和弟弟承惠上学,希望我们能成为一个有学问,懂道理,正直磊落,能支撑起门户的人。父亲的勤劳耿直,嫡母宋氏的希望和教诲,我倍受欺凌的辛酸经历,深深地影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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