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母待俺像亲姊妹——李大娘对薛亭子女的口述

地瓜 发表于2018-08-27 19:05:24

在薛亭同志几个子女访问三十多年前的保姆李培英大娘时,李大娘向他们讲述了薛亭同志的一些感人事迹:

孩子,俺啦啦你爸爸你妈妈,一想起来心里就难受,他们都只有五六十岁的年纪,就早早地去世了,俺是白发人送走了两位黑发人。现今老了,越常想起 在你家时的那些事。大娘心里有杆秤,你爸爸妈妈都是共产党的好干部。

到薛亭书记家当保姆

1960年,生活最困难的时候,俺来到了你们家。 一直干了三年,从那时到现在,咱就成了一家人,你父母待俺就像亲姊妹,你们都把俺当成了亲大娘。俺村里的乡亲们至今啦起来,都说俺有福气,一点儿也不假。俺家里很穷,从小没了爹娘,姊妹兄弟中俺是老大,十八岁上找了个婆家,男人是个病汉,过门没一年就得了痨病死了。俺又回了娘家,带着几个弟妹过,直到一个个都成了家,俺才一个人出来找点事干,当了保姆。介绍人告诉俺,你爸爸是共产党的大官,专门为老百姓办大事的,要俺好好照顾你们,这话俺是记牢靠了。其实俺早就听说过你爸爸的名,在俺莒南县,老的少的没有不知道县长薛亭的,和那里的老百姓感情好着来。如今他当了地委书记,叫俺来伺候您一家,这是信得过俺。

踏进你们家,就没觉着生分。你爸爸第一句话就是:“李大嫂,你到我们家,要受累了。”俺心里真是很温暖,很感动。俺不知道怎么称呼,有心叫“大兄 弟”,又觉得不合适,你妈说:“你叫老薛就行。”直到现在啦起他们,俺还是叫老薛、老萧。你妈妈对俺 更亲,他们上班忙,就把整个家都交给了俺。你们姊妹五个,一个挨一个,小妹妹还不到一岁,穿的比老百姓的孩子强不了哪里_,住的房子倒是真大,是早先的办公室腾出来的,俺领着你们住在东边三间大筒子屋里,除了三张床,别的什么也没有,还不如人家的集体宿舍。听说你们家从莒南往临沂搬时,小吉普车拉了一车人,车斗里就是一个柳条包,一个装书本的木头箱子,全部家什就这些。

没架子的书记

你爸爸八岁没了娘,和俺一样苦。下班回到家,一有空就愿意和俺这个老大姐啦呱。第一次给你爸爸拆洗制服棉袄,不知道怎么上袖子,缝好了他就穿着出了发,回来后俺就看着不得劲,他老是背着手,仔细一看,两只袖子向后别拗着,正好缝反了。啊呀妈哎,俺那汗一下子出来了,羞得满脸通红,心想你爸爸一定要发脾气,谁知他笑着说:“大嫂,不要紧啊,拆开换过来就行了。”他见俺很紧张,又背着手走了几步,接着说:“这样倒顺手。”把俺给说喜了。

还有一次,他出发回来,满身是土,一手捂着肚子。他那是胃又不好受了,给俺说:“大嫂,今天上了大山旮旯里,走没了劲,饿晕了,亏了一家老乡给了个高粮煎饼,卷着香椿芽咸菜吃的,真香。”他说得很轻快,俺听了心里却不好受。唉,你爸爸都是哪里穷到哪里去,专门走大山里,什么时候都想着老百姓。人都说官大自奸,你爸爸可不是那样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是个好脾性的人,是个好官。

“瓜菜代”生活

那时候生活困难,机关食堂里专门给领导设的小灶,一人给一份菜,你爸爸从不让买,都是去大食堂买大锅菜。炊事员赵老头见了就叫住俺:“你怎么打这样的菜给领导吃,薛政委的菜你为什么不打俺说“不让打呀。”给领导定的牛奶,你爸爸也不让定,他说:“搞特殊会脱离群众,这样我们也比群众生活好,起码还能吃饱肚子。”嗨,这样说罢了。吃什么?槐花、槐树叶、土豆叶、榆树叶,上食堂买杨树叶窝窝吃。地瓜秧子、葵花叶子切切烫烫,放上几个豆子,就吃这个,连院子里结的大葫芦都摘下来煮着吃了,大萝卜、小白菜、菠菜就是好的了。家里买菜,都是一车子一车子地买,全靠吃菜。天天喝糊涂,煮方瓜、胡萝卜,自己腌咸菜,哪样菜贱买哪样。全家八口人,一顿饭赶一小轴子面条,放上一大锅菜,你爸爸说咱吃的是“瓜菜代”。咱家里那块三指厚的菜板,硬是天天切菜切透了气,剁出了个窟窿。

地委的公务员大刘和咱家住邻居,年轻能吃,口粮不够,每次做好了饭,你妈妈都让挖一碗给他送去。你爸爸弟兄多,你老家里没有一个出来干事的。你爸妈除了养活你们一大家人,还要经常往老家捎钱给你大爷治病,你老家里那些亲戚饿急了,就往临沂跑,四五个一伙,一来就是七八天。还有找你爸爸汇报工作的,外县的、下边公社、大队的干部,碰上饭 时,你爸爸就不让走了,一块吃完了再谈工作,这祥的事是经常的。咱的粮食定量供应,一人才17斤,你爸爸的粮食领成粮票,留着他出发用,哪里够吃的。后来你妈妈因为没有吃的发愁,俺说你买黑枣子吃,全家人谁饿了就抓两把,你爸爸也那样,小黑枣子咱吃了好几筐。那时候得肝炎的真多,你妈妈领着咱们上医院里査了查,一个个都肝大,实际上就是缺 营养的事。你爸妈急了,临时找人看着你小妹妹,叫俺和你姐妹四个都进了肝炎疗养所,天天吃药,治了一个多月才算完。那年头就是这样熬过来的。

他一直是带病工作

你爸爸胃病很厉害,是胃溃疡,咱吃什么他吃什么,从来不另外做饭。有一次吃地瓜秧子菜,犯了病,疼得他汗珠子往下掉,疼极了就把被子压在肚子下顶着。有时给你爸爸买两个馒头,你们那时还小不懂事,眼巴巴地瞅着,他一看到你们就不忍心了,一个馒头掰成几半,一个孩子一块,他就不吃了。俺一看很着急,成天没命地干工作,那么大的个子,叫胃 病折腾得又黑又瘦,这怎么能行。后来你爸爸吃饭时,俺就把你们都赶走,等他吃完了咱再吃。他出发时,你妈都让俺给烤些馒头片捎着,胃疼的时候吃几片压一压。那时要饭的也多,每当有上咱家门要饭的,你爸爸碰上了都要问一问,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怎么出来要饭呢?问明白了,再让俺给些干粮打发走,然后就叫秘书或者亲自打电话,和那些人的家乡公社干部联系,叫他们想法给这些要饭的解决生活 (困难)。你爸爸不光胃不好,晚上还成宿睡不着觉,说是神经衰弱,整天操那些心,受那些累,能不衰弱吗?有一次,俺给他洗衣脤,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条子,给你妈妈看了,是诊断书和病假条,在青岛査的是肝病,叫休息。怨不得俺看着他一回到家就虚得一点儿劲没有了。叫他住院,可他连你妈妈都瞒着。你爸爸说,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硬撑着干哪。这样的干部才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哪里捞着享福?

俺来当家

家里有什么事,你妈妈都是和俺商量,听俺的。 柴米油盐过日子,管教你们,正儿八经是俺当家。谁不听话俺就哈唬他。你哥哥调皮,俺真打他屁股,这是你爸爸妈妈给俺的尚方宝剑。外边人没有知道俺是个保姆,都以为是你家的亲戚。咱住的那三间大屋,没个隔间,来人不方便,冬天生个炉子也不管用。俺要去找机关的行政管理员给夹个里间,你妈妈不让 去,上街买了几丈绿帆布,要当,个墙帘子挂起来。俺来了气,房子是公家的,你们俩口这也不让,那也不让,这回俺不听你们的。孩子们穿的衣服洗一回,补一回,正好用这帆布给你们姐弟四个、连俺一人做了一条裤子。别说还真耐穿,又挡风又结实。那时没有自来水,你爸妈不让上食堂挑水,俺带着你们下河,一溜四五个人,有挑的,有抬的,走起路来,裤子磨得“噌噌”地响,老远能听着,食堂里用马车拉水的老胡来回见了就喜:“他大娘,您娘们穿得那衣裳都 带响来。”

机关上办了家属文化班,教识字,你爸妈给俺报了名。中午头里,把你小妹妹绑在椅子里,让你姐姐看着,叫俺去听课。学了三天,就是记不住,一共认得三个字,俺的名“李培英”,回来一看,你妹妹从椅子上掉下来,爬的浑身是泥,嗓子都哭哑了,疼得俺掉眼泪,后来不管你爸妈怎么“逼”,俺也不去学了。

一顿相亲饭

说真心话,凭你爸爸妈妈对俺这么好,受苦受累俺都不嫌,也打谱这辈子就在你们家了,你姊妹几个都争着要养俺的老,虽然俺没有孩子,你们和俺自己的孩子一样。谁知道1963年那年,日子开始好过了,俺家里的妹妹来找俺,要给俺说个婆家,她庄里有个叫任福亭的,是个打庄户的(农民),就是你们现在的叔,比俺小几岁,他原先的老婆得病死了,撇下几个孩子,也怪可怜人的,劝俺和他成家。俺开始有些犹豫,和你妈妈一商量,她很支持,虽然舍不得俺走,还是帮着俺相对象,捎信把你叔叫了来。那人愚得话都说不出来,从莒南打了车票来了临沂,好不容易找到了咱家门口,转了半天,没敢进来。你爸爸下班碰上了,他们不认识,叫了进来,一听说是这事,你爸爸高兴得了不得,叫俺一定做顿好饭招待,向你 叔问长问短,啦得真亲热,就像兄弟俩。俺见你叔是个老实人,你爸妈对他又那么好,心里也愿意,又不好意思,一走神,下面条就放重了盐。吃完饭,你叔没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喝荼叶水。你爸爸后来和俺说笑话:“大嫂,你怎么让人家吃那么咸的饭。”这就是俺和你叔在咱家见面的第一顿相亲饭。

俺一辈子都想着他们

就这样,俺38岁上重新成了家。临走时,你们哭着拽着不让我走,把俺的东西都藏起来了,俺也止不住地掉眼泪。你妈妈把你们好数落一顿,说你们这些傻妮子,这是为了你大娘好啊。俺走了,把她闪得不轻,她千叮咛万嘱咐俺:“不管什么时候,咱们都是亲姐妹。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离开你们家后,俺难过了好长时间,想你们啊。你妈妈几次捎信叫俺来玩,有了家再出门就不自由了。后来去了一回,你们姊妹见了俺又搂又抱,亲得了不得,你爸爸很高兴地说:“你也不来,我怎么还省不出点钱给你称盐吃。”你们家搬到济南前,你妈妈来看俺好几次,帮俺买炭、买水泥、买砖瓦,盖了新房子,你们姊妹也都想着俺,逢年过节带东西捎钱来看俺。你爸爸去世的第一年,俺去济南陪你妈过的春节,依着俺,就不 回来了,留下来照顾她。你妈不放心你叔,住了些天,硬把俺赶回了家。你妈妈去世的突然,捎信的人怕俺老婆子受不了,哄俺说你妈成了植物人,俺一边掉眼泪一边和老伴商量,那些孩子工作都忙,俺老俩口来照顾她,只要老萧还有一口气,俺就要陪到底。捎信的人见俺当了真,忙给俺说了实情,俺一下子晕了,心都碎了。

咱们这亲戚到现在一直结了将近四十年,如今俺七十多岁了,身子骨不如以前了,你们那里俺也去不成了。你爸爸妈妈看得起俺这个穷老百姓,把俺当亲人待,俺一辈子都想着,俺跟着他们没跟够。等到了那边,俺还要去找他们——俺的好兄弟、好妹妹!

这就是我回忆早年亲身经历过的事。

浏览:1377次

评论回复
最新来访
同乡纪念文章
同城纪念文章
人物名单
首页
检索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