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臣《风雨人生》十二

西横沟崖 发表于2018-09-15 12:18:40

接收支前任务

1948年3月份,我从莒南县返回鲁南。陈筹专员动员我去华东建国大学去学习,与我同行的还有峄县参议长孙怡亭。我仍然牵挂着我的个别党员组织关系,于是去找区党委组织部刘子见部长。到了司令部,见到了张光中司令员,他知道我要去建大学习,说:“老弟你知道吗?这叫‘搬石头’,我也和你一样,快要搬出去了。”扯了一阵别的话,我提到我的个别党员组织关系问题。因为从莒南回来以后,我的组织关系转给了刘子见部长。现在去建大学习,要带着组织关系。张光中司令员告诉我刘部长不在家,去华东局开会去了。张司令员要我先去组织部,问问这个事情怎么办。我去了组织部,部里的同志说这个问题他们不好解决,必须由刘部长解决,要我去华东局找他。于是我马不停蹄跑了几百里地到了华东局找列了刘子见部长,刘部长领我去找局党委组织部组织科。组织科的同志说我的关系信光有私章不行,必须有组织部的公章,要我回去盖公章。我说领导安排我来建大学习,到了报到开学的时间了,几百里路我跑个来回就误了开学时间了。组织科的人说,这样吧,介绍信放这里,我们研究研究,再想法转告给你。

华东建国大学在莒南县孟家庄子,报到后我被编入二队,任第一学习小组组长。学习中我结识了董开夫同志,因为1941年我在省“抗协”参谋处工作时,处长是董尧卿,即董开夫同志的哥哥。这样我们的关系也就非常密切了。他对我非常关心,询问起我的组织问题,我便把经过说了一遍。他听了后对我说:“你不该把信交给组织科,万一把信压下,就没年月给你解决了。你想法把信要出来,交给我,我想法给你协调。”当我去找组织科要关系信的时候,华东局已经转移了,从此我失掉了这份关系信。董开夫同志答应到学习后期帮助解决我的组织问题。我们原定学习半年,谁知学习了两个月,因为我们要反攻,各地急需干部,决定提前结业。董开夫同志被调走,另任他职。我又回到鲁南,向刘子见部长报到,并询问我的组织问题怎么解决。刘部长解释了一番以后,说靳跃南同志调麓水县任政委,组织上决定把我也调到麓水县,任文教科科长。刘部长并将我的情况告诉了靳跃南,我的组织问题可以到麓水解决。我听了很高兴。1948年7月,我和爱人老社被分配到麓水县,我任县文教科科长,老杜任办公室文书兼机关教员。报到后正值要解放济南,我被分配到支前指挥部,任民力科科长,即组织带领民工支援战役。济南解放以后,11月淮海战役打响,上级命令麓水县做好支前准备,王正方县长即带我去支前司令部接受任务。我和王县长的马都在“三查三整”中为建设骑兵部队交公了,我俩只带一个通信员,步行了130多里,天黑前就到了支前司令部。李青同志接待了我们,安排好吃饭住宿,交待了支前任务。要我们明天返回麓水县,组织民力,自带小车150辆,后天赶到峄县,装送面粉,送到运河南涧头集兵站。

接受了任务后,我和王县长怎么也睡不下觉,时间太紧了,任务太重了。干脆早点回去。于是午夜三点钟起程,走了一段路,我和王县长都有点吃不消了,太累了。我和王县长以前都是骑马代步,偶尔一次步行也是路程很短,这次往返徒步近300里路,还是头一次。天气冷,身上还出汗,滋味不好受。王县长气喘嘘嘘地说:“为了前方打好仗,再累咱也不能说累。”我说:“看来咱还真得锻炼锻炼,这种急行军说不定今后是常有的。”我们途中只吃了一顿饭,回到县政府已是下午两点多。立即找来秘书赵廷恩,要他立即安排组织民工及150辆小车,当晚到县政府集合。在回来的路上,王县长就决定,这次支前任务由我带队执行。回到县政府布置完任务以后,王县长休息了。我放心不下,就在县政府里边准备自己的行囊,边等待消息。天黑好长时间以后,民工车辆都齐备了,心里才踏实下来。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开始集合民工,这时县政府又给我一个民兵班,路上好保护运粮车,给我派了一个通信员。我把他们统统集合起来,交待任务,规定纪律。把150辆小车分成15个班,每班推选1名班长,民兵也选出1名班长,班长直接归我指挥调遣。人员组织好以后,每人发给三天的给养,我也找了一个军用水壶,灌满了酒,准备途中累了就喝一气。

一切准备就绪,率队起程去峄县粮栈,装的全是白面,装好后吃饭,吃饭后起程,直奔涧头集。150辆小车循序前进,吱吱哑哑的声音响成一片,场面很壮观。可是到达涧头集找不到兵站了。地方人说部队前进了,兵站也前进了。我想部队兵站都前进,咱也前进,追赶!一口气赶到了涧头集东南的旺庄,一打听说兵站和部队走不长时间,最多不过20里的路程。民工们都累坏了,但没有一个说怨言的。因为临起程前j1:动员会时我讲过,我们给部队送去的面粉比武器都重要,部队武器供应不上,可以等武器,仗晚几天打。但没吃的不能等,自古以来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现在部队在前进,粮草在后边,如果供给跟不上,仗打不好,拿谁问罪?拿我们!拿我们这些“运粮官”。所以民工们再累也不说累。我们在旺庄休息了一会,简单吃了点饭,继续赶路。果然赶了二十多里,就追上兵站了。领导兵站的是一位后勤部部长,名叫任一力,他正为部队挨饿着急,一见我们送面粉来了,激动得不得了,说部队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于是赶忙通知各部队来领粮.我打算让民工在兵站住一夜,吃晚饭时我们吃各自带的干粮。我取出军用水壶,嘴对嘴地喝了几气酒。任部长找我来了,说:“怎么干喝起来了?难呀,连个下酒的菜也没地方给你弄去。”他说着话,眼却看着我的军用水壶,嘴动了动,咂了咂。我看出意思未了,说:“来!一块喝点!”于是找了个碗,倒了一些。任部长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喝。喝着酒,任部长问我:“老孙同志,你胆子大不?怕打仗不?”我酒一下肚,说话也来了劲儿,我说:“任部长你不要小看我,我是拉队伍出身,什么枪都玩过。抗战时也给鬼子汉奸干过,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咱武器不行,但从来没害怕过。”任部长说:“太好了,我想把你留在兵站,跟随部队一块上前方。”我听了一愣,他又接着说:“只留下你自己,民工让他们回去。我以部队的名义给你的领导写封信,让民工捎回去,只要你愿意就没问题,因为我们太需要了。”这时我明白了,我说:“你把我留下是想让我当你的‘军需官’是不?部队一旦吃的接济不上就找我是不?“任部长点点头。我说:“行!你给县政府写信吧。”

住在兵站的当夜,我军在碾庄歼灭了黄伯韬兵团。天明以后,我打发民工回去,就跟随兵站向碾庄进发。碾庄是个大集镇,战斗结束后,我军去打国民党的增援部队黄维和杜聿明去了,因此碾庄显得很寂静。我们从北门进镇,遍地都是尸体,护镇的围河里水都是红的。围河上的桥被敌人拆掉了,我军的车辆是从用死尸垒起来的死人桥上过去的。我们进北门出南门是踏着死尸走的。南门桥也是用死尸垒起来的,整个镇子不见一个活人的影子。气味薰得我们不住呕吐。我们原计划在碾庄休息吃饭,一看这一片惨样,连停也不停就过去了。到了碾庄以南的一个村庄才停下脚,做饭吃。我吃不下饭,只喝了点酒。在村子里见到的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据他们讲,凡跑得动的有的被战火吓跑了,有的被国民党抓走了。凡是能吃的,如粮食、菜叶和牲畜都被国民党兵抢去吃了,能烧的也都烧了。我们的部队供应由于后方支前工作做得好,基本能按济得上。部队前进得快,兵站就紧紧跟上。我帮助兵站向各部队分发粮食,忙得没黑没白,任部长对我的工作非常满意。到-r安徽省淮北市东南的灵璧县,部队的给养紧张了,任部长找我,要我立即返回鲁南运粮食。

 任部长给了我一匹马,让我骑马走。我说我一个人骑马在路上目标太大,最好弄辆自行车,目标小,走得也快。任部长说那好办,于是给我找了辆自行车。我带了些干粮准备随时充饥,兵站也写好了信,我急忙上路了。任部长交待我路上注意两条,一是要走大道,不要走偏僻小路,遇到村庄尽量绕着走。因为打完仗以后,有些国民党的散兵来不及搜捕,老百姓躲避战火都还没有回村,一人单枪匹马是很危险的。

一路上我特别警惕,不休息,一个劲地赶路。一路上不见一个人影,附近的村庄没有一点动静。从灵璧县到鲁南几百里地,我一气赶到。进了峄县支前司令部的大门,天已黑了。我不敢休息,找到支前司令员李青同志,交上信件,并回报了前方供给告急的情况。李青同志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今天夜里就可以出发。他见我又锻又累的样子,要我赶快去吃饭休息。吃着饭,我困得就睁不开眼了。这一段时间里,在前方兵站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加上一天赶了几百里路。于是我在司令部找了一间有床的屋子,和衣躺在床上,我想打个盹儿,因为我连夜还要带着运粮队赶回去。

猛地一觉醒来,屋子里一片漆黑,不知什么时候我身上被人盖上了一床被子。我翻身下床,走到院子里,院子里也一片漆黑。找到了值班的警卫人员,一打听,支前运粮队早已出发了,具体走的哪条路,警卫人员说不知道。这下可把我急坏了,我因睡了一觉,误了大事,后悔莫及。只好去找李青司令员,他会知道走的哪条路,我好去追赶。找到李司令员办公室,屋里的灯还亮着,他还在办公。我把因睡觉的失误讲了讲,并表示连夜一定赶上运粮的车队。李青同志说:“你从兵站回来,就没打算再让你回去。让别人去了,

 把你顶替下来,因为有一项重要工作需要你去做。今天见你太累了,让你休息休息,准备明天给你谈谈。既然今晚你来了,就说说吧。”李青司令员讲道:“目前,解放战争的形势发展很快,自反攻以来,战争节节胜利,全国解放的日子不久就会到来。我们这地方是老解放区,为迎接全国解放,其中一项重要任务就是办教育。现在各县连一处小学都没有,这是个大问题。最近接上级命令,招收知识分子,进行集中培训,明年把学校办起来。经研究决定,由你和张捷三同志去枣庄招收知识分子,时间越快越好。你先去和张捷三联系,然后同麓水县办理交接手续。”

办教师培训班

我接受了任务后,第二天就去找张捷三同志,约定了去枣庄的时间。然后回到麓水县,向靳跃南、王正方两位领导回报了支前工作和接受新任务的事。他们早已收到部队后勤部写的表扬信,说我支前任务完成得好。对我工作调动的事他们也早巳接到通知。他俩热情挽留我多住两天,壬县长让伙房破例给我做了几顿好吃的。我不能久住,把从前方骑来的自行车交了公,去了枣庄。

我和张捷三、孙呜石等几位同志开会研究了一下,决定在各县大集镇张贴布告,招收知识分子,培训教师。因为春节前夕赶集的人多,消息传播得快,面也广。春节前报名,春节后考试。我们在枣庄安排好食宿。经过考试共招收了五百余人,分成五个培训队,我负责二队。这个队多是煤矿的矿工,我原工作过的麓水县也有四五个人。为了安全,我们把这五个队带到横山北赵家坊一带,分住在几个村庄。开学时,有台枣专署栗培元副专员作了报告,以后多是以队为单位集中学习。学习中我们还要对每个学员进行政治审查,不合格的就清退。学员成份确实复杂,干什么的都有,审查起来很费劲。有的学员把自己的历史隐瞒起来,编造履历,表面上确又很积极。一天,学员李成宽向我揭发了三个人,说他们都是国民党员。立即引起了我的警觉,便派人秘密调查,果然属实。一个是国民党中央党部的人,一个是国民党特务,一个是国民党教育方面的行政官员。问题重大,我立即回报到地委。地委驻台儿庄,接到我的回报,极为重视。仅我负责的第二培训队就发现三个危险分子,其他几个培训队呢?于是地委决定把五个培训队全部调到台儿庄,以便集中管理,集中审查。到达台儿庄以后,我队里的这三个人就被公安局收审,从此就不知下落了。

 我队还有一对青年夫妇,是矿工出身,带着两个孩子来参加学习。四口人穿得破烂,难以遮体,两个孩子冻得瑟瑟发抖,四口之家竟连一床被子也没有。有位负责人说他俩不是来参加学习的,是来混饭吃的,主张开除。被我严厉批评一顿,把他俩留下了。我把这情况回报给专署,专署民政屁派人送来了衣服和被褥。感动得他夫妻俩流着泪给我磕头,要认我干爹,我制止了。从此他俩学习认真,样样活动跑在前头,成了我队的先进分子。学习结束后,我把他俩带回麓水县分配了工作。地委在总结会议时,表扬我阶级立场坚定,爱憎观点明确。

1949年四、五月份,教师培训工作结束,地委决定要我带85名教师去麓水县开辟教育。麓水县是我工作过的地方,情况比较熟。县委书记靳跃南、县长王正方与我交情不浅。我带领教师去麓水县,受到隆重的欢迎,具体工作布置由我和县委宣传部协商研究,拿出工作方案来以后,再由县委上报地委,待地委批准后实行。麓水县的教育是这样安排的,大集镇办完全小学,一般村庄办单人班。接着便是选定校址,分配教师,招收学生。

学校一切工作运转起来,专署又调我去办台枣中学,筹办台枣中学过程中,正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台枣中学办起来以后,又分配我去苍山县任文教科科长。我不想去苍山县,原因有两个,一是苍山县亲戚朋友太多,不好开展工作;二是我始终牵挂着我的党组织问题,我愿意去麓水县。因为我在麓水县工作时,县委里的领导对我都比较了解,答应解决我的组织问题。地委和专署领导同意我的意见,调我去了麓水县。不料,我调到麓水县,靳跃南和王正方都调走了,这不能不使我大失所望。接着麓水和白彦合并,于1950年上半年专署又把我调到邹县。

抗美援朝开始了,邹县县委书记周焕光同志任招待驻军委员会书记,县长张绍烈主持日常工作,我任抗美援朝办事处主任。县委、县政府都移驻农村,只留我在邹县城里招待抗美援朝的过往部队,我住在公安局,和王东升局长一块办公。抗美援朝的部队换上新军装以后,要进行一段时间的思想教育。凡是开动员大会,都由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讲话。没扩音设备,我嗓门大,部队负责人说我讲话很有气魄,鼓动性大,战士们都愿意听。动员大会都是以团为单位,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真把我忙坏了。一次一个师的部队过邹县,举行军民联欢会,会场上集结了一万四五千人,我讲话时把嗓子都喊哑了。县委书记周焕光说:“老孙为咱邹县抓大面子了。”

抗美援朝的部队走完以后,鲁中南军区司令部进驻邹县城。司令员贺健同志是我的老领导,凡是司令部与地方党政机关接洽的事都是由我出面,因此双方关系处得都很好。贺司令员了解我,他说论英雄立臣算一个。在召开一二三军分区英模会上,给我颁发了英模奖章。地委了解了我的一些情况以后,不久就调我去省行政学院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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