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臣《风雨人生》十

西横沟崖 发表于2018-09-15 12:55:25

侦察李子瀛

李子瀛的部队也是张里元的一个支队,有一千多人。张里元率部移防苏鲁边境以来,李子瀛一直没有去拜见张里元。原因是他和张里元的参谋长潘西池有矛盾,他害怕潘西池加害他。但是又不能不对张里元表示慰问,于是李子瀛就派他的参谋长王雪年去慰问了一下。因为王雪年曾经跟张里元当过财政局长,张里元召开支队长会,也都是王雪年参加,并且带着礼品。所以张里元对李子瀛非常不满,但又不好发泄。李子瀛在对待我们八路军这方面,虽然他在1940年5月制造了“横山惨案”,当时我们力量薄弱,无力报仇。但是他还愿意抗战,于是我们以大局为重,团结他抗战。他和万春圃副司令员是仁兄弟,先是万副司令员负责和他联系,后来又派我负责和他联系。敌人对他扫荡时,我们允许他转移到我们地区,特别是1941年敌人的一次拉网式大扫荡,他无地可容,我们又拉了他一把。先是让他的全部人马躲避到我们的根据地,住在万村、张家村、娄子、张庄等村。并由我们负责供应给养。后来连我们的根据地也保不住了,他就在我们的安排下东躲西藏。万副司令员、彭畏三参议长、王天一秘书长、孔欣山科长、刘子才科长,还有我都去慰问过他。主要是想团结他共同抗战。为此万副司令员把自己的闺女婿派到李子瀛处任军需官。在敌人扫荡中,为了保证李子瀛家属安全,万副司令员把他母亲、老婆、儿媳安置到闺女婿家住,我们对他可谓仁至义尽。但是在敌人扫荡结束,他率部回到横山一带以后,又当起土皇帝来,公开反共。向部下宣扬,共产党八路军对咱这么好,主要看着咱们有实力,想把咱们拉过去,咱们不能上这个当,跟着他们早晚要吃亏。他们高喊革命,革命就是“割命”,打完了鬼子就割咱们的命。实在不行,跟日本鬼子也不能跟共产党。

1944年3月的一天,兰陵镇的王玉槐向我报告说,李子瀛最近和兰陵的鬼子联系非常频繁,准备投敌。现在又派他的第一大队长李友德去兰陵。鬼子怕有阴谋,要李友德把他的两个老婆送到兰陵作人质。李友德送去了,由鬼子安排住在王道民家。现在鬼子开始和李子瀛谈判了。我听说以后,立即向万春圃副司令员汇报,万副司令员的女婿也作了汇报,情况完全属实。万副司令员又向鲁南区党委书记兼政委王麓水和司令员张光中作了汇报。王麓水和张光中两位首长研究后,决定消灭李子瀛,新帐老帐一起算。接着制定作战方案。

因为我负责和李子瀛的联络工作,经常到李子瀛那里去。这次领导交给了我一个重要任务,以借口去看望李子瀛的名义,侦察情况。具体安排是,我仍象往常一样去找李子瀛,不承担侦察任务,只要把我们的侦察员带进横山土围子,再安全带出来就行。我上午接受了任务,下午去了横山,带了两个人,一个是我的卫兵段玉来,一个是“卫兵”兼“马夫”褚延文,他是五团的侦察参谋。走到了坊前村,到了朋友赵敏斋家里喝了点茶,闲谈了一阵子。等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们进了横山。可巧,李子瀛正大宴群臣,支队长、营长们刚入席就座。其中一个我不认识,经李子瀛介绍知道是五十七军的陈参谋。把我安排到和陈参谋、李子瀛、王雪年一个桌上。我对李子瀛说:“我带了两个随从,你安排手下的给他们弄点吃的,吃完就让他们玩去,咱喝酒。”李子瀛要手下去安排了。天刚擦黑,屋里点上了汽灯。我们喝得正欢,段玉来在门外喊我。我认为段玉来是担心我酒喝多了误事儿,所以在门外喊我一声,给我打个招呼,提个醒儿。于是我对着门外说:“你们再玩一会儿去吧!我再给老伙计们喝两盅!”其实我哪是想多喝酒,是想拖延时间,让他们在外边侦察仔细些。段玉来有点着急了,我只好离开酒桌,走到屋外。段玉来把我拉远了几步,低声对我说:“咱们赶快走,褚参谋的身份暴露了。现在褚参谋已被他们的人盯上了。”我听了大吃一惊,赶快到屋里,说有急事必须赶快回去。李子瀛把我送到门外,我招呼褚延文牵过马来,不远处有几个人影在走动。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褚参谋吃完饭以后,在街上溜达着玩(侦察地形),被漫子村来走亲戚的一个小孩子发现了。因为褚参谋常住漫子村,给村里的大人小孩混得很熟,小孩子们时常缠住褚参谋要他讲故事,要他的手枪看。这个小孩子在横山村街上看见了褚延文,就“褚参谋褚参谋”地喊起来。可把褚延文吓坏了,就加快脚步赶忙躲开,这个孩子却在后边一个劲地追赶,边追赶边喊:“褚参谋,褚参谋!你怎么上这里来啦!你的快慢机哪,拿出来给俺看看!“看来是摆脱不掉了,褚延文立住脚,对着跑来的小孩低声呵斥道:“咋呼什么,我跟孙立臣喂马了,什么都不于了。”小孩挨了顿训,低着头走了。褚参谋的身份被在街上流动的李子瀛的人发现了,于是盯上了他。

大概盯稍的人见李子瀛等人出门送我们,所以没有靠近我们。我带领他俩先到孙茂伦家,要他赶快把徐治勤找来。徐是把守横山北门的队长,我们决定从北门走。孙茂伦说不用找他了,我送出你们去。孙茂伦把我们送出了北门。按说我们应该向东去,褚延文不愧是侦察员,他说我们不能向东走,李子瀛知道后肯定先派人向东追,我们向西走。过风草山,下山后走赵家坊前,这路可能会安全些。于是我们向西奔走。到了赵家坊前,我叫开了赵子久的门,赵是李子瀛的团长。他一见我就问:“你们是从横山来的吧?”我说:“你怎么知道的?”赵子久说:“你看看吧!”说着把李子瀛下达的急令拿给我看。我一看大吃一惊,上写“发现孙立臣三人,捆绑解押送横山。”李子瀛好厉害,四周都下了追缉令。我对赵子久说:“这可省你的事了,我自己送上门来啦,你执行命令吧!”赵子久说:“爷们家你这是说哪去了,你今晚住我这里也保证没事,不住我这里也不强留。”我们怎么能住下,喝了杯茶,继续赶路。赵子久把我们送到大门外,又派他儿子赵体智送了我们一段路。夜里12点多钟才到任家河湾,找到了专署公安局长魏玉华,才算脱离了险境。

剿灭李子瀛

李子瀛很狡猾,第二天他就带着他的两个儿子率部转移到恭庄去住,横山由李友德率部驻防。鲁南军区制定好了作战方案,派我找30个向导。我接受了任务,按照吩咐,派赵风祥带15个向导去沂河支队和鲁南军区六团。派赵永法带15个向导去五团。一切部署完毕,部队也都换上新军装,发了皮底鞋,开始集结.不料接到情报,日伪军队又要扫荡根据地,部队又奉命返回原地驻防,准备反扫荡。我们的部队行动被李子瀛的情报人员察觉。李子瀛知道后,因为他也知道日军要扫荡,认为我们的部队是为反扫荡准备的,因此没放在心上。不过他也做了应变准备。恭庄村有一片大松林,松林北边不远就是沈家坊前,东边不远就是赵家坊前,都有李子瀛的驻军。李子瀛白天住恭庄,夜里宿松林。日军这次扫荡规模不大,几天就结束了。我们的部队又开始集结,对李子瀛部采取分兵多路,突然奔袭,全部歼灭的战斗方案。战斗在夜里11点多钟打响,我军包围了恭庄却扑了个空。向村民打听情况,都说李子瀛天一黑就带队伍走了,去哪里不知道。部队只好停下来,等天明再说。我军围剿沈家坊前的战斗胜利结束,即撤出沈家坊前,另去寻找战机。就趁这个空隙,李子瀛部跑出松林,躲避进了沈家坊前。

天明以后,我军派出骑兵四处侦察。事有凑巧。我们的一个骑兵侦察员是刚刚选拔上来的,还不会骑马。他出恭庄向北侦察,刚过松林就从马上掉下来了。马受了惊吓,脱缰直向沈家坊前奔去,我们的这位侦察员就在后边拼命地追。惊马跑到沈家坊前村南头,被李子瀛的岗哨发现了,便迎上前来拦截,惊马又返回头向南跑,李子瀛的哨兵在后边拼命地追。我们的侦察员见马后有敌人追赶,于是迎上来抓住马鞍,纵身窜在马背上,向南飞跑。李子瀛的哨兵太不懂军事常识,在后边放起了排枪。马和侦察员没被打中,他们的目标却暴露了。我军各部从四面八方向沈家坊前包剿过来.先向村内放了几炮,李子瀛的大儿子李汝舟率部从南门突围,被我军全部歼灭,李汝舟被击毙。同时他二儿子李巨川率部向西突围,也被我军全部歼灭,李巨川被击毙。我军乘胜冲入村内,活提了李子瀛。王雪年藏到一家村民的床底下,我们的部队走了以后,他才逃之夭夭。李友德率部驻横山,他曾在临沂当过警备大队队长,有军事常识,白天驻横山村,晚上住在山上。战斗打响后,他从山上撤到晁家村,捉迷藏一样和我军周旋,结果漏网,在以后围歼张里元时才被消灭。这次战斗共歼敌近千人,李子瀛部彻底完蛋。按照战前王麓水政委的安排,要我爱人杜沁如在贯家村做准备,招待参战的全体指战员。战斗胜利结束后,老杜他们也都准备好了。以连为单位配发每人平均二两酒,四两肉,一斤馒头。战士们有的说:”打了个胜利仗,吃了顿过年饭。”我把王政委和具体指挥这次作战的贾团长及其他几位首长都请到贯家村我的家里招待。我父亲在贯家村跟我住,王政委见了他非常高兴,无话不谈。从抗日谈到家世,从家世谈到个人。王政委谈了他自己参加红军的时间,由炊事员到战士、班长、排长,万里长征时当了团长,到延安后当了师参谋长。38年被派到山东来,曾多次负伤。1943年春调来鲁南。我父亲也谈了自己教私塾,当医生,支持儿子、孙子抗战的情况。王麓水政委在贯家村住了4天,都是在我家与我父亲一块吃饭。我只是在吃饭的时候才和王政委见见面,回报一下工作。因为王政委有给我的任务,他对我说你以前负责和李子瀛部的联络,现在李子瀛逮住了,没处理之前有关他的工作要我继续做下去。

李子瀛被逮住后解押到贯家村,因贾团长率团部往在贯茂贞家,李子瀛就看押在贯茂凡二哥家的楼底下。在我军战士们喝胜利酒的时候,我去看他。他一见就哭起来了。我说:“路是你自己走的,走到了这一步,哭能顶什么用!”我又说:“我就住在这个村,你想吃什么,我吩咐给你办。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李子瀛说:“我什么都不能吃了,我只穿了一身单衣,有点冷。”我说:“这好办,不能让你挨冻。我先给你弄点面条喝。”他说:“我光喝点汤就行。”我安排人给他做了一大碗面条,炒了三四个鸡蛋送去,又给他一件军大衣。待李子瀛吃完了饭,我又问他:“子瀛,我知道你夺了鬼子的一门大炮,你藏到哪里去了?”他说:“大炮交给五十七军了。”我说:“你说谎,什么时候送给的五十七军?派谁送去的?伙计,你别再骗我了,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说实话,你不想活了?”李子瀛说:“我想活,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去当和尚,再也不拉队伍了。”接着他交待了那门大炮埋在横山李密云家里,因派别人去埋的,具体地方他不清楚。我把情况回报给王政委,第二天王政委派我和贾团长带一连人到了横山李密云家。李密云是开杂货铺的,听说我们来,全家都跑光了。我们在屋内外四处搜寻,终于用枪探子在地下探到了,他们把大炮埋在卖货的柜台底下。扒出来一看,除一门大炮外,还有10支匣枪,17支捷克式步枪,两箱子弹。另外还有5个铜佛,两个全是用铜扒子扒着的朱砂茶壶。返回贯家村以后,王政委表扬了我们办事利索。

公审李子瀛的大会设在南桥树。从贯茂凡二哥家把李子瀛提出来,,他预感到完蛋了,说要和我见见面,押解的人员推拖说,来不及找他了,是吧!到了南桥,李子瀛已吓得面如黄土,没有血色,瘫痪在地上。公审大会上由兰陵县王芗南县长宣布了罪状,把李子瀛枪决了。会后许多村民拿起石头朝李子瀛尸体上砸去。

张里元要杀我

张里元接连几次受损失,特别是消灭了李子瀛的部队以后,鲁南军区首长及参战部队都住在贯家村。这些被张里元的情报人员了解得很清楚,说我这个“高级参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八路军,在这一地区有影响的人物。他们几次吃亏都与我有直接关系,下决心除掉我,不除掉我还会吃亏。张里元把捕杀我的任务交待给他的第一支队长何志斌去完成。于是何志斌每天都派出侦察员打听贯家村是否驻有我军主力。

1944年5月的一天,他们得知贯家村没有八路军,何志斌坐阵吕家塘。收买了三个村民当向导,晚上率一支精干部队来贯家村围捕我。张里元的命令是逮不着活的可以把我打死。吕家塘的村长得到他们夜里要攻打贯家村的消息,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于是派人来给我送信,要我赶快离开贯家村。我听到这一消息,简单地收拾了收拾,准备带着身边的人员去周宋庄躲避几天。可巧,下午沂河支队第二大队的杜连长率部来贯家村,准备在这里整训一段时间。结果何志斌得到情报,从吕家塘撤走了。

7月底8月初,他们侦察到驻贯家村的八路军走了,张里元这次又派郝云溪去完成捕杀我的任务.因周广伦团归郝云溪指挥,他通知周广伦率部分精干人员随他一块攻打贯家村。这一消息由周广伦的弟弟,我的学生周广仁告诉了我。同时周团的二营营长与我有点拐弯的亲戚,他也派人给我报信,要我赶快想法躲避。我接连得到两个人送信,立即收拾东西准备转移.一这时五团一营的刘营长率部分队伍来了。他们一来我就不用转移了,郝云溪的人也没敢来。

10月初的一天,张里元得知贯家村没有八路军了,立即派遣驻大小良璧一个团的兵力,于下半夜起身,准备在天明之前偷袭贯家村。路过朱袁村时被驻在朱袁村的我区中队任广元队长发现了,率部打了个伏击。附近我们的队伍听到枪声也都围拢过来,张里元的人吓得立即撤走了。

我把前前后后发生的这些情况报告了鲁南军区司令部王麓水政委和张光中司令员,同时也报告了三军分区司令员胡大荣,三地委书记李青和主任王六生。王麓水政委知道情况后,责承胡大荣和李青两位首长把我从贯家村接到三军分区,在三军分区安排工作,把我保护起来。

三军分区计划整编二、三、四三个独立团,杨香斋的特务营和杨英杰的一个大队。因为以上这些部队有的是收编的土匪武装,有的是反正的汉奸部队。为了整编这部分队伍,三军分区成立了一个参议室,调我任参议室主任,负责把这些团长、队长等集中到参议室,学习整顿。调付梅村任秘书,配备了三个伙夫,专门负责这些人的生活。我们的一般干部每人每天两角钱的菜金,对他们破格优待,每人每天菜金四元。会拙大烟的发给大烟,吸白面的发点白面。胡大荣司令员交待我要劝导他们逐步减少烟量,吸白面的改抽大烟,吸大烟的改吃药丸。这些人烟瘾都很大,一开始要他们减少烟量,他们受不了,后来才见效果。我把他们整风以及吸烟的情况每天都要向王六生主任回报。王六生主任先后向他们作了两次报告,特别是第二次报告以后,要他们接触自己的实际问题,他们都坐不住了。连秘书付梅村吃饭时用筷子夹住菜,愣愣地停着,不知道往嘴里送。我向王六生主任回报,王主任说,这是好现象,要注意跟上思想工作。开会发言的时候,胡司令员和王主任都来参加了。付梅村第一个发言,他谈到参加国民党是偷盖了国民党县党部的公章混进去的,参加共产党是偷盖了中共某负责人的私章作证明混进来的,在以后的工作调动中就成为“正式党员”了。特务团团长杨香斋是三番子头子,收的徒弟很多,他手下的营连长多是他的徒弟。他好色,奸污的妇女不计其数,连他营连长的媳妇也奸污了好几个。二团团长代守瑞、三团团长陈效农、四团团长周继昌以及杨英杰等都先后主动交待了自己的问题。这些人在参议室一直到鬼子投降,表现好的分配了工作,不好的遣返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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