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史》八、最小的儿子也没留下(文/慕彦夫)

mmmm 发表于2019-07-29 21:56:38

1945年秋,抗战胜利了,父母从来也没有这样舒心过,尽管两个儿子还没有音信,但再也不会有战争,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东藏西躲的了,可以安安稳稳过上太平日子。

    1946年土改,按政策规定,凡在外面参加革命工作的都有一份,因此家中算十口人。分得土地十余亩,房子十余间,而全由村里代耕。从此父母也结束了供给制生活。

    秋天收获了,家中有了那么多的粮食,尤其是奶奶,她从来没见过而且做梦也不敢想会有这么多的粮食。她趁父母都到场院劳动时,象小孩子似的,一个人踏着凳子去看粮食屯中的粮食。她忘记自己是95岁高龄的老人,一脚踏空,便从凳子上摔在地上不能动了。母亲回家一看,赶紧把奶奶抱上炕,经检查是腿骨折。奶奶躺在炕上,母亲天天喂水喂饭,接屎接尿地服侍着,从此奶奶再也没有起来。

    这年冬天,刚刚安定了的和平生活,又被内战的狼烟笼罩着。国民党军队进攻解放区的消息频频传来,人们又陷入惶惶不安之中。我所在的北海中学也在动荡着,许多同学因时局紧张而纷纷退学。这时来了一位解 放军,是来召考宣传队员,我被录取了。于是我借了曲希陶的一辆自行车,骑着从黄县北海中学回家告别。母亲见我回来奇怪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说:“我要参军去打蒋介石。”

    母亲震惊了,她望着我好半天才说:“你们都走了,剩下家里3个老的将来有个三灾两难的可怎么办?再说你才14岁,这么大点走了我能放心吗?”母亲见说不服我,她知道父亲是决不会同意的,便推说:“这件事我也做不了主,你爸爸在城里,你去找你爸爸说吧。”我骑上自行车赶到城里找到父亲,把参军的事说了。父亲听后没有表态,只是闷着头同我默默地往家走,30里路,父亲一声不吭。快到村头了,父亲声音颤抖地说:“你能不走吗?”

    我说:“我都报了名了。”

    父亲说:“那不要紧,我去把你的名子挖下来就是了,我不能跟前一个孩子都不留呀!”

    当时我只是一股参军热劲儿,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第二天,父亲送我到了黄县北海中学,他找到总务处主任巴凤冈。巴凤冈是巴南冈的哥哥,与父亲很熟,我和四姐享受的供给制手续,就是他到北海专署办理的。父亲将情况说了之后,巴凤冈说:“老慕呀,我看你就同意了吧,你那么多的孩子都参加了革命,这是你们

   全家的光荣,你对革命有功呀!再说你那么多的孩子都走了,你不让彦夫走,不怕将来落埋怨吗?彦夫又不是拿枪到前线打仗,而是参加五师宣传队,唱歌演戏做宣传鼓动,我的两个女儿巴山和巴木兰都在那里。”

    父亲是受党教育多年的人,也是位知情达理的人。我的走,对他来说象割肉一样的心痛,但他放不下脸,说不出口,他只好忍痛割爱地同意了。

    在我临走的头天晚上,父亲一夜未眠,他向我讲述了内心的痛苦。可是我根本无法理解父亲的心。父亲又千嘱咐万嘱咐要我在部队好好干,向哥哥姐姐们学习。

    晚上落了一场大雪,大地一片洁白。我与4名同学在胶东5师宣传队李平同志的带领下出发了。

    父亲送了一程又一程,在李平同志再三的劝说下,父亲终于站下了。他站在一个高坡上,含泪望我远去,而我走了很远很远回头看到父亲仍站在那里,风雪缠绕着父亲单薄的身躯,我也落泪了。没想到,这是我同父亲最后的诀别呀!

    自从父亲送我走后,母亲天天都到村口等候。她多么希望父亲能把我领回来呀!可是她等来的却只有父亲一人。母亲问:“禄子呢?”

    父亲说:“走了!”

       母亲看到父亲的眼圈红肿便问:“你怎么了?”

    父亲再也忍受不住了,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也许父亲心中的牵挂太多太多;也许父亲思念儿女的苦楚太满太满;也许父亲心中的忧伤太久太久;他心中装不下这么多,他心中也盛不下这样满,见了母亲,就象江河掘了堤,水库开了闸,心中的忧伤一下子迸发了。

    天渐渐黑了,村口没有人,只有西北风卷着小青雪不停地刮着,父母亲坐在村口上,相对流泪,他们哭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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