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史》 十四、叶落归根(文/慕彦夫)

mmmm 发表于2019-07-29 22:04:00

1981年7月2日,88岁高龄的老母突发心脏病,经抢救缓解,住进了解放军301医院。四姐写信给我,说母亲想我,问我能不能来京?

据说母亲最牵挂的是我,她担心我转业后工资减少了,在苏州人生地不熟,一家人怎么生活?76年我从军队转业时,从石家庄带着老婆孩子进京看母亲。母亲拿出些钱来给我,我没有要,我给了母亲200元。因此母亲老记着是个事,所以叫四姐写信叫我去。

8日我到301医院看了母亲,9日便同四姐把母亲接到新中街东营房1号楼301室四姐家中。因大哥闹家庭纠纷情绪不好,我便提出接母亲到苏州。母亲开始不同意,母亲说:“我怎么能到你们家?过去我没有为你们家出过力,现在老了,不能动了,去累赘你们怎么成?说什么我也不能去。”后来二姐来了,经大家再三动员,母亲同意等过了国庆节天气凉爽了再去。

8月19日晚,母亲自己洗了脸洗了脚还擦了身子,便早早上床休息了。大约在20时左右,母亲突然叫四姐,说自己不好,让四姐快给她穿送老的衣服。接着便喘不上气来。四姐和四姐夫张善田全力抢救无效,终於20时30分停止了呼吸,享年88岁。

20日晨,大哥四姐急电告知外地兄妹。21日二哥从大连赶到,继而我从苏州赶到,晚上二姐及二姐夫崔涛从青岛疗养院赶到,22日三姐从福州也赶到。23日下午1时30分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告别仪式。这时接到杭州大姐的电报,因事24日才能赶到。我只好同公墓办公室交涉,遗体保留一天。24日中午,大姐下车后直奔八宝山向母亲告别,当晚火化。26日将母亲骨灰接回西旧帘子胡同69号大哥的客厅里。下午,兄妹7人在母亲的骨灰前,回忆母亲生平,撰写母亲年表,合影留念。并决定由二姐和我送母亲骨灰回北林院安葬。

    合影的题诗是:

    同胞七人赴国难,四十六年不团圆;

    为奔母丧方聚会,兄妹虽聚母归天。

    而后每人写诗一首。

    天涯海角七兄妹,四十六年难聚会;

    今日团圆空前亨,老母长眠恸洒泪。

    湘

    兄妹七人送母归,东西南北齐相会;

    四十六年方团圆,悲中有喜喜又悲。

       柯夫

国破家难子女征,四十六年各西东;

父走只有慕荣在,今日七人送母行。

    少木

十年十次探母亲,慈母最知女儿心;

传来噩耗心欲碎,热泪双流湿衣襟。

    列尔

千里迢迢奔母丧,热泪滚滚恨路长;

三月一面成永别,唤母不应痛断肠。

    慕荣

慈母八十又八秋,烽火年代子女征;

四十余载多贡献,寿终归蓬慰妣灵。

    慕超

哥哥姐姐莫悲伤,兄妹相聚不寻常;

遵照母亲生前愿,护母骨灰返故乡。

    彦夫

    8月29日晨,由兄妹7人护送母亲骨灰到了北京站。二姐和我乘上了开往山海关的列车,9时到了塘沽。下车后,我便带着慕丰韵的信去找天津边防站。因慕丰韵是公安部的边防局长,人家特别热情,立即派了一部小车和一个干部,将二姐和我送上了通往龙口的

   民主15号轮船。30日晨到达龙口码头,我很快买上了去蓬莱的汽车票,11点半便到了南王绪。在车站小店吃了点面条后,就发愁这些东西怎么拿?因为我们带了许多香烟,酒和点心,这都是准备送给北林院乡亲的。大小包包有十来个,还有母亲的骨灰盒。正在发愁时,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老头。当他知道我们是来送母亲的,有些难过地说:“老慕大娘也过世了!那可是位好人呀!走,我送你们去。”他并说北林院有个小饭店和一个小医院他都认识。在这种时候,我们也只好同意了。

    12点到了北林院小医院,二姐给老头钱,老头怎么也不要。老头说:“送骨灰都是子女送,我是看你们的一片孝心,而且是送老慕大娘的我才来帮忙,否则给我多少钱我也不会干。”

    二姐说:“你不要我们心里不过意。”

    推让了半天,老头说:“这样吧,我不要这么多,我就拿一块钱表示个意思吧。”

    老头走后,我便去找支部书记贺忠赋,贺忠赋不在家,因县里农业局来了一些干部,他去招待去了。我看到挂在墙上的画像,正是当年为我们家掩蔽时送粮送草的贺进起,一阵心酸,现在他也作古了。

    不多一会贺忠赋的爱人把贺忠赋找来。贺忠赋一见我便说:“走!叫二姐来家,把大娘的骨灰也请来家。”

     我说:“这不合适。”

  贺忠赋说:“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合适?”接着便去找二姐。

    二姐说:“这无论如何是不可以,我们知道这是犯忌的。”

    贺忠赋只好同意在小医院找一间房子住下,安排好后,又去招待那些干部去了。

    我们刚坐下,王务明来了。王务明是我的同学,也是我们家近邻。母亲每次回蓬莱,首先到他家,多少年都是他代我们给奶奶父亲坟上压纸。他一见我便埋怨

说:“都到家了还在外面住,这不叫别人笑话吗?”二姐又把不去的理由说了,王务明说:“把大娘的骨灰放在她原来住的屋里,你们来家住。”

    在王务明的再三邀请下,我们只好到了王务明的家。

    二姐在母亲原住的南屋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放上小花圈。王大嫂一面帮着布置一面说:“大娘呀,你可回家来了……。”声音非常凄切。

    下午,我们同贺忠赋、王务明研究了安葬办法,我将兄妹7人的意见说了一遍:1.把母亲安葬在父亲的身旁,挖坑深葬,地上不留痕迹,不影响耕种;2.墓穴用砖砌好水泥抹平,不漏水;3.不举行任何仪式;4.一切费用自理。之后,我们又去看了墓地。因为1958年平坟运动,父亲的坟被平了,一时难以确定。这时来了一位86岁的老人名叫王本能,他是父亲生前的好友,父亲当年的碑就是他刻的,他说父亲的坟上有一棵瓜篓,这种植物根扎得很深。果然顺藤挖下去便挖到父亲的棺材。墓穴做好后;我在一块水泥板上用红漆写着:

    显考慕荣升字华庭

    显妣慕母  姜汝惠  之墓

    儿女:显松、显德、显风、

    显秀、显卿、显芬、显禄

    一九八一年九月一日

    在另一块水泥板上写着:

    慕华庭(1895-1948)

    姜汝惠(1894-1981)

    二女列尔少子彦夫送母归蓬

    安葬于北林院村南姜家洼

    一九八一年九月一日

为了不打忧北林院的乡亲,我们选择在人们都上地做活的时间进行安葬。因此只请了支部书记贺忠赋、大队长贺明江、我小时候的同学王其荣、王务明等少数人参加。下午三时,我捧着母亲的骨灰盒,二姐捧着装年表的小磁瓶,到了墓地。把母亲安葬好后,我代表大哥、二哥各抓了三把土。二姐也代表大姐、三姐、四姐抓了土。王务明还带来许多香、纸。这时一位74岁的老太太送来捆黄纸,并说这是文革中偷偷藏下来的,现在是买不到了。为了表示对老慕大娘的一点怀念,一定叫我们收下。

晚上,为了答谢乡亲们,我们请王务明家办了两桌酒。我代表兄妹7人敬了酒,我说:“我们不是生在北林院,但是我们对北林院非常有感情,尤其在我们出去参加革命之后,北林院的乡亲对我们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这是我们终生难忘的。我母亲生前也十分想念北林院的乡亲,她常说要叶落归根回北林院,今天她的愿望实现了。今天我们不能把北林院的乡亲都请来,你们就算是代表吧。我们兄妹7人也不能都来,我和二姐也是代表。我代表我们兄妹7人,为感谢北林院的乡亲,请干了这一杯吧。”

这时贺忠赋也非常激动地说:“如果没有老慕大爷和老慕大娘,如果没有你们在外面革命,北林院也不会有今天,老慕大娘对革命有贡献,你们对革命有贡献,你们才是真正的革命家庭。你们是一家忠烈啊!”

在北林院的三天,我们处处感受到北林院乡亲们的温暖,乡亲们送来许多苹果、花生、叫我们带回去给兄弟姐妹们尝尝。临走那天,贺忠赋一定要用拖拉机送,就这样,我们告别了北林院的乡亲,告别了父母安息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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