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史》 十三、文革的困惑(文/慕彦夫)

mmmm 发表于2019-07-29 21:59:58

1965年,母亲跟随大哥慕湘搬进北京西山八大处绍家坡1号装甲兵大院。1966年政治风云突变。工厂停工,学校停课,天天都能从大喇叭里听到“造反有理”的声音。这倒底是怎么啦?

    一天刚从外面工作回家的大哥,突然被一群戴红袖章的解放军揪住。不容分说,便给大哥戴上了一顶大高帽子。还把事先做好的有十几斤重的大书《晋阳秋》,挂在大哥的脖子上。先游斗了装甲兵大院,又游斗了北京军区大院。接着便是抄家。因大哥的藏书太多无法搬走,便贴上封条就地封存,而后便把大哥关押起来进行审查。

    母亲不认字,但慕湘两字她还认得,她在那些铺天盖地的大字报上看到,到处都是大哥的名字,而且都倒过来用红笔打上×。从大喇叭里听到,大哥的小说《晋阳秋》是为山西牲盟会歌功颂德,是为“大叛徒”薄一波树碑立传。随着运动的逐渐升级,又定为“假党员”,“三反份子”,进行了长期关押。在北京林学院任党委付书记的大嫂许静,情况更为严重,其罪名是“国际特务”,被长期关押在地下室里,受尽了非人的折磨。到了年底,厨师被撤了,警卫员除消了,保姆解雇了,特供也停止了。孙子孙女也要到农村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母亲想到沈阳二哥慕柯夫家,岂知二哥已被打成了“黑帮”,全家下放到辽宁庄河当农民去了。在杭州工作的大姐王少木,也被打成走资派关进了牛棚。在西安工作的二姐慕列尔,被专政劳改,昏倒在厕所里。在福州工作的三姐慕荣,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四姐慕超虽然不是走资派,因在北京公安局工作,属彻底“砸烂”之列,被下放到大兴天堂河农场。只有我在军队里没挨斗,但被造反派围攻摔断了一条腿。过去以7个子女都参加革命而为荣的母亲,一夜之间却成了“黑帮”、“三反分子”、“走资派”、“假党员”的妈妈。母亲犯疑了,母亲忧虑了,母亲的心又悬了起来。她又在日夜牵挂着她的孩子,但这种牵挂与过去不同,过去是为了战争,为了革命,为了全国人民的解放。而现在是为了什么?希望在哪里?公道在哪里?真理在哪里?母亲困惑了。

    这年冬天,家里连一棵过冬的大白菜都没有储藏。以往,这些事根本不要母亲操心,现在去军人服务社排 队也难买到。以往,人们见了母亲总是老太太长,老太太短地亲热异常,而现在都躲得远远的。

    有一天晚上,司令部一位年青的参谋送来了100斤大白菜。在这种时候有人敢送白菜来,真是难得。参谋悄声地告诉母亲说:“慕政委在招待所里挺好,请老太太尽管放心。”母亲拿出钱来,参谋怎么也不要,并说:“如果要钱我就不会来送了。”

    母亲十分感动,她请参谋坐了一会便问道:“文化大革命这样搞法,毛主席知道吗?”

    参谋说:“这是毛主席亲自发动亲自领导的呀!”

    母亲又问:“为什么挨斗的都是那些不顾流血牺牲对革命有功的好人?”

    参谋说:“林副统帅说了,现在就是要革那些从前革过命的人的命。”

    母亲还想问,参谋怕坐久了被人发现,便告辞了。

    1 970年,运动有了反复,从大字报上揭露出,大哥早已被任命为北京装甲兵政委。因原政委不肯让位,趁文化大革命之机想把大哥整倒。现在这位不肯走的政委也被打倒了,因此大哥便被释放回家。

    大哥虽然回了家,但并没有被解放,冬天又被赶出了将军楼。这一下可愁坏了母亲和大哥,那么多的书可怎么搬呢?

       大哥从小就爱书,战争年代,马背上除了书没有别的,他用一件日寇的军用呢大衣换来了一部《海上述林》,进京后有了条件,他便省吃俭用,开始收藏古书。十多年来,他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跑旧书店上,顷尽所有的收入,收藏的善本、孤本书已有上万卷。他真是视书如命,爱书成癖。

    母亲说:“你鞋子破了也不舍得买,就是舍得花钱买书。这下可好,这么多的书可怎么搬呀?”

    过去搬家都有战士帮忙,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动手了。幸好丰安插队还没有走,大哥便同他二儿子日夜赶钉木箱,又请来四姐夫张善田前来帮忙,晚上用小板车一车一车地运,运了四五个晚上总算运完。新居只有三个房间,除母亲一间外,其他房间都堆着书,因此大哥也只好在书上睡觉了。

    母亲受到文革的冲击,明显的变老了,血压升高,又患了糖尿病。大哥因心脏病住院,大嫂下放到了云南。孙子孙女又插队到了延安,一个家七零五散。开始由二姐、三姐和我爱人秦梅洁轮换进京照顾母亲,后来只好由三姐夫曲希陶将母亲送到杭州大姐家,而后又去了福州三姐家,直到1973年12月才由大哥从杭州接回北京。

    1976年粉碎了“四人帮”,母亲可高兴了。她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会这么快。’’母亲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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