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庄战斗(文/孟子美)

m71012 发表于2019-12-21 22:14:36

一九三八年农历九月十六,廖容标司令和姚仲明政委率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第四支队二营和三营,从邹平县开进桓台东南部。二营住在侯家庄,司令部和三营驻南北龙王庄。这一带是黑铁山起义三、四支队发源地。各种抗日救亡的团体都组织好了,有些村已建立党小组,但不公开活动。

    父老们见到我们,就像看到自己的子女,房里都收拾得很整洁,铺着厚厚的草很宣和。我们刚放下被窝挂好枪,老大爷和老大娘就争叫我们到他家里玩,有的把煮熟的咸鸡蛋偷偷地塞到战士们的背包里。妇救会员跑到个个班住处给战士缝衣补鞋。儿童团的调皮鬼们,攥着我们的手喊:“叔叔,给我个铜泡子,我站岗放哨时当哨子。教我唱个歌……”。街道扫得很干净,各家大门前放着小桌,桌上放着不凉不热的稀粥和小米饭汤。宣传队在街头演出,说快板、相声、演双簧、话报剧,向墙上写标语,村里可热闹哩!父老们跑到这里看看,那里听听,笑得闭不上嘴。各村送营养和慰劳品的络绎不绝,真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室”,军民亲热的滋味就甭提了。

    司令部立刻召集干部会议。廖司令说:“二营住地最吃紧,要严防张店之敌,我们东面有三支队,北面有国军二十四旅,南面有独立连,铁山一带地方武装很好,我们在这里休息三天。搞清张店到辛店车站铁路上的敌情,抓住时机过铁路。家是本地的同志,可准1-2天假,回家看看,顺便带些鞋袜等用品。”

    驻守张店的鬼子墨田少佐,对黑铁山抗日根据地和我军又怕又恨,白黑梦想消灭我们,经过和他上司密谋策划,从铁路沿线暗暗地调动二千多步兵,百余骑兵,两架飞机配合。于九月十八日,从张店向索镇佯攻二十四旅。我们一贯忠诚信守和二十四旅胡凤林司令达成的统一战线协定。廖司令亲率我军大部,到乌河岸沙河一带打增援,接济二十四旅王子恒司令(这时胡牺牲,司令是王子恒)为保护二十四旅安全,我们露宿乌河岸。刁滑的墨田,采用声东击西假途天虢之计,在索镇严密封锁消息,假装畏缩不动,十九日拂晓,隐蔽伪装从杨家桥跑步前进,突然出现于侯家庄西北方。重炮、六O炮、迫击炮齐发。顿时侯家庄上空,硝烟弥漫,炸声如雷。随之敌步兵接近村边,枪声、手榴弹声响成一片。我们都静卧在村庄宅院里,弹上膛、刀出鞘,严阵以待。鬼子兵听不到我们的动静,认为一阵炮轰枪打我们吓跑了,端着枪向前冲。有的想早进庄抢点东西,跑在最前头。几十米了,冲锋号一响,一阵排枪,最前面的几个鬼子被打死了。后面的有的卧倒不敢动,有的拖着枪往后跑,大炮又开始轰击。

    天刚亮,廖司令在乌河岸接到报告,命令二营迅速组织群众疏散隐蔽好,马上到南龙王庄汇合。二营刚到龙王庄预伏的金岭镇敌骑兵百余,偷偷地从南金召以扇面形向龙王庄包抄而来,两架飞机来往轮流扫射轰炸。敌人想借骑兵和飞机的威力,把我军阵线搅乱,好让步兵包围消灭我们。这时敌骑兵已越过侯家庄分南北两翼纵深展开,以蟹钳型包围龙王庄。敌步兵、骑兵、飞机完全配合一致,围歼我军的形势已成,敌所有武器一起开火,烟尘一团。战情危急,司令部急命:不准大队形向一方突围,临时自编三五成组,组自为战。突围后转为外线作战,迅速组织附近军民,外线包围敌人,内外夹击消灭它。我们有计划地分散突围,造成敌人错觉,认为我已溃不成军。敌人截我这组,跑了那组,成了狗熊掰棒子,顾了这个,丢了那个。起初墨田骑在高头大马上,挥舞着寒闪的指挥刀,得意忘形。眼下见撒网战术破产,电令发觉低空扫射,骑兵三马一组,步兵尾随马后追击。我们数枪并举,马一倒骑兵威力大减。步兵穿的牛皮靴在又潮又暄和的麦地里跑不快,都被我突击组甩掉。

    天近中午,司令部司令,率领警卫排和二营转移到龙王庄南头的几个墓田里,凭借有利地形,步步为营,固守阵地。敌人不敢贸然冲进,步兵匍匐向前集拢,情报狂奔示威,战士看到骑兵如此疯狂,气的眼中冒火,但无阻击办法。不知是谁看到道路上有包袱,马受阻碍跑着不便,就吆喝:“撂包袱呀!”随之发动村内青年男女抗秫秸、玉米秸,霎时路上撂满障碍物骑兵失去威力,步兵仍蠕动前进。司令部为便利指挥,集中优势兵力,下令搬到长宽二百余米的两个墓田里,最后集中到一个墓田里。敌人从东边打枪就会打着西边自己的人,炮用不上,火力展不开。飞机俯冲下来,发出刺耳的哀嚎,不敢扫射。墨田看到墓田周围有些秫秸垛,叫敌兵用火器打灼秫秸垛,大火引着松柏枝,发出噼啪的剥剥的响声,浓烟一团。我们忍着烟呛,有刺刀的上好刺刀,没有刺刀的从背上抽出鬼头刀,有的紧握自造的甜瓜型的炸弹个个怒目相视,谁也不说话。但从面目中都表现出,决战的时刻到了,仇敌,进来吧!最后的一滴血就洒在这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其他没有别的想法。三营供给处的李东明同志负伤,被敌人捉去,架在墓田西南角一个孤坟上,四周堆上秫秸放火烧他,热焰围着他那血淋淋的身体,冲起一股气流,吹起他被撕烂的军服和头上的长发,飘飘乱摆,我们看见心肝俱裂,就想端起枪,抡开鬼头刀冲上去砍倒鬼子,把小李抢回来。营长李怀英按倒大家说:“仇要报,但不能蛮干,这是敌人引我们上钩,不能因小失大,要顾全整个战局。”我们咬着牙,含着泪以愤怒的目光,看着一团火舌吐着浓烟直冲云霄。隐约地听到李东明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渐渐地听不见喊声了。李东明同志年仅十六岁。

    敌人想用烧李东明作为钓饵,引我们冲出墓田的诡计破产,墨田撅着鼻下的一撮小胡子,咧着嘴无计可施。这时我军已在敌后布成包围圈。西面二营三连二排二班长曹永伟,把他的捷克式枪和子弹递给二班长韩林祥,换过他的晋造冲锋枪和弹盘说:“你们引过敌人来,我隐蔽好,等敌靠近,给他点厉害。”说完一滚身藏在白菜地里井台边,静静地等待恶狼到来。六十米了,十八米了;眼看对面了,他一扣扳机五十发子弹出膛,前面几个鬼子归阴了。敌兵万没想到被袭击,都卧倒观察,当发现只一人时,爬起来哇啦着捉活的,曹永伟趁机换上弹盘,一搂而尽,又撂倒几个鬼子。鬼子扑上来摁住他,但拖不起他来,几个鬼子把他提起来。他半步不走,像从地里冒出一根铁柱子,撼不动,搬不走。敌指挥官上来照他肚子上捅了一刀,肠子淌了出来,又砍了几刀。多英勇的“民先队员!”时年二十五岁。

    就在曹班长与敌搏斗之际,我独立连配合突围出来的各战斗组和地方武装,也从东南发起了强攻,并向左右迂回包围敌人。独立连熟悉地形,吸引着敌人上了路山,夕阳西下,敌我双方都觉疲劳,独立连却是生力军,借路山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吸住敌人。敌炮兵掩护,骑兵、步兵从山西坡往上冲。独立连看到诱敌已成,向北转移,在山腰与敌遭遇,敌人已占山头有利地形。情况紧急,孟宪洪、宋锡相、小张请求就地担任阻击,让大队转移,连长允许他的请求,给他留下几十个手榴弹,来不及多说话,恋恋不舍地看了他们一眼,大家心里都这样想:好同志,你为了全局,不顾自己,很可能永别了。他们坚定地对同志们说:“快撤到山下,不要管俺!”他三人即刻拉开二十米的一条战线,敌人掷弹筒、迫机炮、轻重机枪齐向他们射来,宋锡相被炸死了,小张也不扔手榴弹了,孟宪洪三处受伤,敌人冲到他跟前想抓他,他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与两个鬼子同归于尽。

    敌人虽腹背挨打,仍死死咬住墓田里我军不放。这时三支队由姜庄赶来,从东北和北面围攻,敌人恐慌,节节败退。廖司令看突围转移,消灭敌人时机一到,命令所有战士四面猛攻,重点东南,然后迅速转向东北角,吃掉这股敌人,顺龙王庄东边的河沟向北转移。命令一下,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得敌人晕头转向措手不及。我安全突围,毫无伤亡。

    太阳落山了,墨田原想有精良的武器,采用新战术,蚕食鲸吞,定能凯旋。万没想到士兵也没敢到庄里抢只鸡吃,就如此惨败,他低着头,两手交叉拄着指挥刀哀叹:“神八路厉害。天黑,死了的有。快快张店开路。”鬼子兵怕天黑被我消灭,慌忙把我击毙的三十多具尸体和二十多个伤号,拖上马车仓皇逃回张店。

    苦战一天的我军都忘了饥渴,按照司令部的命令集合卫固区行政委员会,号召附近各村各救会员协助清扫战场,把牺牲的四名家是本地的同志和三名逃荒的群众,护送回家安葬,并对其家属做好慰问抚恤。牺牲的三名家是外地的同志,就地安葬,立上碑碣。对十七名轻重伤员,妥善安排医治。

    二十三日夜,我浩浩荡荡的大军,怀着胜利的喜悦,回师鲁南,奔赴新的战场。

    此次战斗,沉重地打击了日寇在张店一带的嚣张气焰。大大地鼓舞了我广大军民抗战必胜的信心。有力地回击了那些“亡国论”者的无耻谰言。充分证实了毛主席所说的“主动地灵活地有计划地执行防御战中的进攻战,持久战中的速决战,内线作战中的外线作战。”是英明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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