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虎穴锄奸(文/望阳)上篇

17365 发表于2020-02-01 11:14:30

    1945年隆冬季节。

    一场滚滚的寒流刚过,又落下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胶州湾以北,胶河东岸的山峦、平原,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天地相连,茫茫一片。胶东军区第五师的主力部队,奉命风雪兼程,夜行百里,进驻即墨以西、蓝村以东敌我斗争的边缘地区。翌日夜晚,我驻蓝村地下情报站,向该师侦察队密报了一个重要军情。于是,就引出了一个降妖伏魔、虎穴锄奸、大快人心的故事。在由东而西、蜿蜒起伏地伸向蓝村的大道上,前去赶蓝村集的人,熙来攘往,络绎不绝。这是好长时间少有的景象了。蓝村,隶属山东即墨县,是胶济铁路东段的一个大站,也是一个军事重镇,称得上青岛北门的屏障或青岛的前哨阵地。因此,不论日本人、国民党正规军或顽杂部队,都曾在这里驻扎过重兵,筑有坚固的围墙和工事。打从今年日寇投降后,蓝村进驻了国民党青岛保安团的部队,并且开始了蒋、敌、伪合流,日本兵和伪军照样耀武扬威,神气活现。他们沆瀣一气,鱼肉人民,蓝村周围的众百姓恨之入骨。再加上蓝村围寨高大,岗哨林立,战火不断,好长一段时间,老百姓难得去赶蓝村集。近来,大概由于局势稍有平静,又逼近年关的缘故,去赶蓝村集的人就逐渐增多起来。

    天很冷,路两边凝结着厚实的冰雪,只有路当中才露出斑驳的黄土,使人感到沿路都坎坷不平,滑不唧唧的,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这些背着钱褡子、挎着篮子或挑着担子前去赶集的庄户人,尽管路滑难行,步履维艰,但倒也行色匆匆,一直向前。

    走在前面的三辆马车,满载着烟叶子。车轮子滚轧在冰雪的路上,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响声。赶车人坐在车辕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甩着鞭子,不停地吆喝着。马车行进缓慢,后面赶上来的人,就迅速绕过马车,踩着路边的冰雪,超前而行了。

    在马车后面几十步远的几个赶集人,走得不紧不慢。他们都是当地庄户人装束,但年纪很轻,只有20岁左右,而且眼睛里总闪烁着机警的光芒。

    “分散开,离蓝村不远了。你们三人赶上前,跟在马车后面走。”说话的声音很低。

    说话的人,上身穿着带补丁的土蓝棉袄,下身的棉裤满是污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头戴“三块瓦”破毡帽,腰缠黑布带,肩背钱褡子,俨然当地赶集的庄户人。他身材修长,圆脸大眼,虽然脸上被一抹灰尘遮掩着,但总难掩饰住那股子英武气概。他叫姜成礼,是胶东军区第五师侦察科参谋,年方21岁。今天,他亲自率领化了装的侦察兵去赶蓝村集。

    原来,他们去赶蓝村集,是为了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胶东军区第五师的部队进驻蓝村以东地区的第二天深夜,我驻蓝村地下情报站派人向师侦察队密报了一个军情:驻蓝村的国民党青岛保安团,配合拒不向我投降的日伪军,经常进入解放区,或在蓝村附近的边缘区进行骚扰。他们杀人、放火、捉丁、抢粮,无恶不作,害得民不聊生。保安团长王兆丰,还将抢劫的粮食和贪污的军粮,亲自与其副官拿到集市上去出卖。人民对这群蟊贼切齿痛恨,要求我军顺应民愿,迅速铲除这些禽兽。

    这个情报,使姜成礼顿时燃起了仇恨的怒火,他决计马上擒获或消灭这伙敌人。于是,他将这一敌情上报后,就立刻作出潜入蓝村街、趁王兆丰在集上卖粮之机消灭王兆丰的行动计划。昨天下午,他将这一计划汇报给侦察科长王明津并请求他的批准时,王明津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但却丢下一句话:“你们要小心行事,切不能打不到粮食,丢了口袋!”

    为此,昨天夜里他又与一排长刁礼反复研究了这个行动计划,包括谁对付王兆丰,谁对付其副官和卫兵等细节,都作了具体安排,直至深夜。

    今天是腊月二十,适逢蓝村小集日(蓝村每逢农历三、八是大集日,五、十是小集日)。吃过早饭后,姜成礼就将侦察队的龙显洪、龙启敖、孙宝滋及小刘等侦察兵召集起来,讲明任务,明确分工,化好装,按预定方案,就匆匆上路了。

    此时,他们已走了10多里路,离蓝村不远了,姜成礼就要大家分散开,跟上前面的马车以作掩护。三个侦察兵听了姜成礼的话,就加快了脚步,向马车赶去。走在姜成礼身旁的侦察兵,正待加快脚步时,姜成礼却有意碰了他一下,示意他走慢一些,有话要说。此人身体魁梧,膀大腰粗,活像一个铁打的金刚。他穿着一件破1日的黑棉袍,胸扎黑布带,左胳膊挎着一只盛满鸡蛋的篮子,俨然是一个出大力的乡下大汉。但再细看,他那方圆大脸盘上,两道威严的剑眉高高挑起,两只黑眸子炯炯滚动,仿佛不停地在搜索着什么。眉宇间除了刚毅和机警以外,还隐现着一种威武和杀气。他正是侦察队一排排长刁礼,刚满20岁。此时他见姜成礼有话要说,就放慢了脚步。

    姜成礼警惕地前后看了看,低声说道:“一排长,我刚才一直在想着一个问题。昨天晚上我们研究行动计划时决定,今天趁王兆丰在粮食市场上卖粮时去把他干掉。可是,我刚才又想,据说王兆丰这个龟孙子十分刁诈,如果他晓得了风声,今天不在集上露面,那不就麻烦了?”

    刁礼听后,也恍有所悟地低声说道:“不错,我看很有这个可能。他要是真不出来,那怎么办呢?”

    “所以我想,还要再考虑一个方案。”姜成礼边说边思忖,脚步也放慢了些。

    长年的战争,加上侦察工作的复杂多变,使年轻的侦察参谋姜成礼不仅锻炼得勇敢无畏、浑身是胆,练就了一手“百步穿杨”的好枪法,而且还造就了一个善于思索、充满智慧的好头脑。在重大侦察任务面前,他总表现得冷静、审慎,机动、灵活,总能制定出切实呵行的侦察方案。这次要潜入蓝村消灭王兆丰的行动计划,因时间仓促,敌情掌握不够充分,计划究竟是否可行,他一直没有很大的把握。所以,从昨天晚上制定计划时起,直到今天走在路上,他都在反复地思考着,斟酌着。

    刁礼听说还要考虑一个方案,就投以十分信赖的目光,说道:“姜参谋,你就拿主意吧!”

    其实,姜成礼早已胸有成竹,略加思索,就断然说道:“现在主要问题是,我们对敌人的行动规律了解得不多,进了蓝村后,要先摸情况,观察敌人的行踪,不能莽撞。如果王兆丰公开露面,就按原计划行动,如果见不到他的鬼影子……”

    “那就潜入保安团团部,去端他的老窝!”没等姜成礼说出下半句,刁礼就顺口答音地抢先说出了他的想法。

    然而,姜成礼却双眉微蹙,轻轻摇头,笑道:“不能,因为王兆丰这时不一定就藏在团部,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一无所获。”

    “那怎么办?怎样才能把他引出来呢?”刁礼也陷入了深思。姜成礼继续向前走着,看得出他是全神贯注地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在快要赶上前面三辆马车时,他又用商量的口气说道:“一排长,你想想,情报站的密报说,王兆丰每逢集日都要与副官一起去卖粮,你说,怎么还要他亲自去卖粮呢?去过几次倒有可能,但未必次次都亲自出面。更何况,我们部队进驻这一带已三四天了,他能在我大军压境之时,竟毫无顾忌地公然在集市上卖粮?其实,王兆丰这小子比谁都奸诈,也比谁都怕死啊!在这种情况下,你说他会出来吗?”

    刁礼听后,连连点头说:“对,对,这个龟孙听说我大军压境,恐怕早就钻进洞了。”但他也作了另一种设想,“姜参谋,我估计今天王兆丰是不会露面的,很可能会叫他的代理人出来。”

    “对,这很有可能,我也是这样想的。据说保安团第一大队长王令玉是王兆丰的堂叔,许多事都是由他出面干的,今天很可能他会出来卖粮。”姜成礼肯定了刁礼的想法后,就决然作出最后交代:“好,你通知大家,如果王兆丰本人出来了,就按原计划行动;要是出来的是其他什么人,就见机行事,但必须惩罚他几个,也好警告王兆丰,以后少干坏事。”

    “好,我马上就通知,叫大家多长点心眼。”刁礼说完,就故意放慢脚步,等待走在后面的几个侦察兵。

    姜成礼心里觉得踏实多了,就不由加快了脚步,很快赶上了跟在三辆马车后面的龙显洪和小刘。而龙显洪此时正与赶车的老把式拉呱得十分热乎。

    “大叔,你这一车烟叶子卖给谁?”“卖给蓝村烟行。”

    “你经常来赶集卖烟叶子?”

    “嗨,生意不好做啊,这年头……”赶车人转头看了看跟上来的姜成礼,叹了口气就不吭声了。稍停,又改口问道:“你是哪个村的?挑着这个空担子去买什么?”

    “我是这东村的,离这五里的大官庄,想来籴点粮食好过年。”龙显洪的即墨土话学得倒也挺像。

    “你到这里来籴粮?”赶车人皱了一下眉头,似有什么话不好开口。

    “听说保安团的王团长时常拿粮食来卖,粮价便宜,粮也好。我想来看看,买点儿。”走在旁边的姜成礼不禁暗笑,龙显洪这机灵鬼可真有一手,他是在借机了解敌情呀!

    “哼,什么便宜不便宜,他卖的是官粮啊,可发了大财!”车把式吆喝了一声,甩了一下鞭子,又叹息道:“你还想占他的便宜?”“大叔,哪敢占什么便宜,不吃大亏就行了。怎么,他当团长的还亲自出来卖粮?”看得出,龙显洪有意要把话引向正题。

    “这不假,我过去多次看到王兆丰和他的副官在集上卖粮。怎么,你见过王兆丰吗?大个头,长脸,挺魁梧的,30多岁。你想,他跟那里一站,谁还敢跟他还价?他要多少钱,你不就得给多少钱?”“那不买他的不就行了?”

    “哎呀小老弟,你恐怕是第一次来籴粮,怎么不懂行情?蓝村的粮市全由王兆丰操纵,谁敢不听他的?不过,最近几次赶集,我倒没有看到壬兆丰,好像是他的堂叔叔,哦,就是保安团第一大队的大队长王令玉在替他卖。”

    听到这话,姜成礼不由一怔,心想,果不出所料,王兆丰这狗日的,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真的藏起来了!不过,如果今天能捉到他的堂叔叔,也同样是为这一带的人民除了一害。姜成礼正把思考点转向王兆丰的堂叔时,听到龙显洪又在发话了。

    “怎么,王兆丰的叔叔在卖粮?这可不得了!我早就听说他是王兆丰的心腹,凶得很,杀人不眨眼,我怎敢向他买粮?到集上看看再说吧,不好,我就不买他的了。”

    “倒也是,小心一点好,王令玉这人不到30岁,比王兆丰小,也是大高个子,长长的脸,黑乎乎的,人很精神。大家都尊称他王大队长。保安团除了团长王兆丰,再就属他大了。他确实翻脸不认人,杀人不眨眼,这四面八方谁不晓得?你向他买粮,千万不能还价啊!”

    看得出,这赶车人过去是吃了保安团不少苦头,对这位“王大队长”更是恨之入骨,所以他才直言不讳地告诫买粮人要小心。而赶车人讲的这些情况,又恰与姜成礼正在思考的问题不谋而合,使他得到了圆满的答案。于是,他又开始思索怎样有把握地去对付这个作恶多端、血债累累的大队长王令玉了。

    隆冬的太阳,好像转眼间就快到中天。他们边赶路边说话,不觉又走了五六里,抬头望去,在大路的尽头处,蓝村高大的围墙清晰地矗立在眼前了。

    对蓝村的围墙、工事等防务情况,姜成礼是不陌生的。11月份,国民党第八军从青岛登陆进占蓝村后,他曾带领侦察兵几次进入蓝村,对其地形和当时的防务可说摸得一清二楚。现在,他看到的这个近在眼前的围墙高约两丈,厚约八尺,围墙上每隔四五十米就有一个岗。围墙下有宽宽的壕沟,水深一米五,东门设有吊桥,敌人的守备是很严的。因此,摆在眼前的首要问题是如何对付敌人岗哨的盘查,顺利进入蓝村。

    快到蓝村东门时,马车行进得快了些,赶车人总在扬着鞭子。他向龙显洪和姜成礼三人瞥了一眼,轻声地说道:“这几个站岗的我都熟悉,就说我们是一个村的,是来籴粮的。”

    龙显洪连连点头,表示感谢地微微一笑。

    姜成礼则更着眼于观察敌情,思考着如有不测时的对策。他们终于从容地来到了东门跟前。

    但见吊桥高高挂起,十几个身着灰军装的哨兵,分站在东门两旁,“三八式”步枪上闪耀着刺刀雪亮的光芒,气势汹汹,虎视眈眈。姜成礼蔑视地扫了一眼,这种“架势”侦察兵们见得多了,只能吓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对他们来说,如有必要,凭着他们的真本领,只几分钟之内,足可叫他们全部“嘴啃泥”。

    马车来到东门时停了下来,赶车人忙下车向敌哨兵走去。姜成礼回头看了一眼已快要跟上来的刁礼三人,正混在赶集的群众之中。

    赶车人来到一排哨兵跟前,笑容可掬地说道:“长官,今天又是你当值?——呵,这天可真冷啊!”

    这个“长官”乃保安团第一大队的一个排长,专门负责东门的岗哨。他向赶车人笑着点点头,粗声粗气地说道:“哦,是老刘头,你又运烟叶子来啦?”嘴里说着,带血丝的眼睛却贪婪地看着赶车人手里拎着的东西。他知道,这种“孝敬”已成为每次过路少不了的规矩。“老刘头,听说你这几次的买卖都跑得不错啊!嘿嘿,吉星高照!吉星高照!”

    “张排长,你见笑了,我们跑脚的,有什么吉星好照?”赶车人卑恭地说着,“还得托你老人家的福哇。不挨饿就够了。哦,这点小意思,大冷的天,给弟兄们暖暖身子。”

    这位张排长喜笑颜开地接过了赶车人递过的东西——这是一瓶酒,本地的土产,上好的白干。

    “老刘头,又叫你破费了。嘻,嘻,我这人就是离不开这东西。”赶车人转头指了指姜成礼三人说道:“我们是一个村的,听说蓝村的粮食贱,来籴点粮好过年,回去时我好给他们捎着。”

    “那中!那中!我们团长卖的粮是没有说的,多买点,多买点。”他听说要买粮,仿佛特别感兴趣,就向姜成礼三人瞥了一眼,故意提高嗓门,得意地喊叫着。

    姜成礼不屑地看着敌人愚蠢的表演,心头涌起一阵厌恶。一瓶酒就轻易地骗住了敌人,可以安然地通过东门,又怎能不感谢赶车人的好心,真是处处离不开群众啊!

    正在这时,又听到一声装腔作势的粗哑的喊叫:“放——吊——桥!”

    一面用木板做成的宽大厚实的吊桥凌空放下来了,横架在东门外的壕沟之上,连接了向东不尽延伸的通路。大路上正在行进的赶集人,见放下了吊桥,就蜂拥地赶了上来。

    “排好队,一个跟一个,不要挤!”站在两旁的哨兵,端着雪亮的刺刀,一个劲地喊着。

    有两个哨兵分站在吊桥的两边,对上吊桥的人逐个检查。因赶集的人多,只能敷衍了事地看看、摸摸,就放行了。马车要上吊桥时,赶车人笑嘻嘻向哨兵点点头,哨兵手一伸,就放行了。姜成礼三人紧跟马车后面,也装作向哨兵点点头,哨兵同样手一伸,他们就大摇大摆地上了吊桥。

    “张排长,回头见!”马车上了吊桥时,赶车人礼貌地回头喊了一声。

    “老刘头,回头见!”敌排长也微笑着招招手。

    三辆马车拉开了不长的距离,车轮子发出了滚轧桥板的吱呀声响,平稳地过了桥。

    姜成礼三人也装作若无其事的神态,不紧不慢地走过了吊桥。过了吊桥后,马车向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因车上捆烟叶子的绳子松了,赶车人正把歪向旁边的一捆烟叶子扶正,重新捆绑。姜成礼三人也同时停下脚,并急忙转头向后看去,他们担心刁礼三人是否也能顺利走过吊桥。

    这时刁礼三人已挤到吊桥边了。姜成礼看得分明,刁礼正待要举步上桥时,那个哨兵竞一把抓住了他。

    “糟糕!刁礼露了什么马脚,敌人要搜查他?”姜成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战友,将会怎样对付敌人的检查。

     二

    也许因为刁礼膀大腰粗、彪形大汉的威武仪表,使哨兵感到惶恐?抑或他那侦察兵特有的精神气质,引起哨兵的注意和怀疑?哨兵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歪着脑袋,拧紧双眉,把个刁礼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好阵子,然后又把视线落到他手提篮子里的鸡蛋上。此时,已过桥的姜成礼三人,以及刁礼身后的龙启敖和孙宝滋见此情景,立刻作出预防不测的准备。

    然而,此时的刁礼却神态自若,装作笑嘻嘻的样子。他看到哨兵在看他的篮子和鸡蛋,就灵机一动先开了腔:“老总,我这鸡蛋可是又大又新鲜,你不嫌弃就拿几个回去补补身子。”刁礼的即墨腔学得也真不错,他边说边掀开盖在篮子上面的粮袋子,只见一个个大鸡蛋平整地排列在篮子里。

    哨兵翻着白眼,贪婪地看着鸡蛋。

    刁礼装作炫耀似的,也专注地看着鸡蛋。

    其实,刁礼看鸡蛋是看看鸡蛋是否“透缝”,因为篮子底下还放着他的“家伙”呢!

    哨兵看着鸡蛋也就放开了抓着刁礼的手,摸了摸刁礼的前后身,问道:“你是哪个村的?”

    刁礼平静地回答:“蓝村东面大官庄。”“到蓝村来干什么?”

    “老总,我们穷百姓没钱过年,想拿鸡蛋换几个钱,籴点粮食好过年。”

    哨兵听说要赶集籴粮,就立刻换了一副笑脸,点头说道:“籴粮?好,好。蓝村集上就是粮多。”

    刁礼指着篮子上的粮袋子,正要说什么时,只听到正在绑车加固的赶车人高声喊道:“张排长,他是我们一个村的,也是来籴粮的,你放他过桥吧!”

    原来龙显洪看到刁礼被拦阻在吊桥边,就急请赶车人喊这话。敌排长听到赶车人的话,就向哨兵一努嘴:“放他过去。”

    此时龙启敖和孙宝滋各挑着一担柴,与赶集的众百姓一起拥挤在吊桥边上。刁礼向哨兵点点头大步跨过吊桥后,龙启敖、孙宝滋及众百姓也都相继上了桥……

    姜成礼把一切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正当刁礼三人走过吊桥时,停在吊桥西边的马车轱辘也滚动起来了。跟在马车后面的姜成礼,有意放缓了脚步,掉转头,向已跟上来的战友,发出了会心的轻轻一笑。

    进入蓝村街后,马车径直向烟行驶去。龙显洪表示感谢地招呼说:“大叔,再会,你走好!”赶车人扬起鞭子,笑着点头说:“好,再见,到粮市一直向西。”

    此时天已过了午时,街上赶集人有增无减,谁不想趁这晴天置办点年货好过年。姜成礼见集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心中倒也十分高兴,这对完成他们特殊的赶集任务是很有利的。

    “如何行动?”刁礼凑近姜成礼低声问道。

    姜成礼向周围的战友瞟了一眼,用嘴向西一努,轻声说道:“按原计划,到粮市‘买粮’。”

    刁礼遂向身旁的同志作了一个暗示,要龙启敖两人把挑的干柴丢在巷子的角落后,就立刻散杂在向西涌动着的人流中去了。在一个较宽敞的酒店里,有几个敌人正在与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油头粉面的女人嬉戏调情。姜成礼靠近门前,放慢脚步。女人尖细的娇声:“……再喝两杯嘛,你和王大队长情同手足,又是团佐的红人,你就在团佐面前多美言几句。”

    男人粗鲁的醉声:“那是,那是。我的宝贝,再喝就醉了!我一定照办。不过,团长这几天不在,一切事情都由王大队长代理……”

    姜成礼听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心想,难道今天真的遇不到王兆丰?转念一想,还是到粮市看看再说。

    他们随同赶集的人流来到粮市后,却使姜成礼大大失望。这粮市坐落在靠东大街的北端,这里有一座无门残破的大庙。上台阶向里走,就是一个并不大的、东西一眼望到头的广场,粮市就设在这里。但见卖地瓜干的不到十担,还有几个摊子摆的是花生和豆子,冷冷清清不到20个人。内里还有几间房子,据说是王兆丰专卖粮的地方。很明显,王兆丰今天确实没有来。

    “这小子,今天算逃过去了。可是逃过今天逃不过明天啊!”姜成礼心里狠狠骂了一句。转念又想,“如果今天能捉到他的堂叔王大队长,也未尝不可,对王兆丰不也是一个警告?”

    于是,他示意刁礼等出粮市,沿街侦察敌情,再作决策。

    他们向西走了大半条街,后又折转向东,快要望见东门了,除r东来西往的赶集人以及不绝于耳的嘈杂声、叫卖声以外,还看到站在大庙门口几个特务队的敌人,正神态悠闲地在看热闹。这说明没有什么敌情变化。他们遂决定仍回粮食市场,等待敌人的到来。

    他们沿街悠闲地走着,东看看,西瞧瞧。走到卖菜的地段上。但见一个30多岁、穿着入时的女人,手提一篮子菜,正在和两个军官模样的人说笑着。这引起了姜成礼的注意,就缓缓地走了过去,俯下身子,装作挑摆在地上的大白菜的模样。

    “方太太,你怎么买这么多菜呀,又是鱼又是肉的,多馋人!”一个年轻的军官,眼睛盯着菜篮子,馋涎欲滴似地说笑着。

    “后天过小年,我请客,大队长要到我家做客,我还能不张罗张罗?”方太太满脸堆笑,自豪地表白着。

    “可有我们的份?”

    “有,有。欢迎你们来。”

    “听说王大队长今天要到集上来。哦,我还有件事要向他禀报呢!……”

    姜成礼听到这里,不觉心中一喜。大凡做侦察员的,都有一种特殊的寻觅契机的本能。正当他们对敌人的动向茫无所知、又等得心焦之时,敌人竟自动地向他“报告”了这个新情况,使他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他看了看敌军官,没有带枪支,神情安闲,估计是上街游逛的,就没有惊动他们。

    姜成礼得此消息后,就令刁礼等加快脚步,速回粮食市场,迎候王大队长大驾光临。

    粮市依然稀稀拉拉没有多少人。卖主有的蹲在地上,有的躬着腰抄着手,嘴里不停地吆喝着“贱卖贱卖”,但很少有人问津。中午的阳光,使人感到一丝的暖意,然而,紧吹慢刮的西北风,又将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吹得冷落、凄凉,人们来到这里,探探头,扫一眼就走了。

    姜成礼六人装作买主,东问问、西瞧瞧,转悠了一个时辰,仍然看不到什么动静。

    “姜参谋,还能老在这里等?”刁礼靠近姜成礼小声说。

    姜成礼眨了眨眼,思索片刻,向东瞟视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我就不相信他们一个不来,走,再向西去转转。”

    他们信步随着人流向西走去。

    大约走出20多米,走在前面的刁礼突然收住了脚步,急转头,惊愕中带着欣喜地向姜成礼说道:“姜参谋,有情况!”

    姜成礼一听,也立刻收住脚步,转头向西看去,只见越向西人越多。就在粮食市场西端不远处的赶集人群中,在大街左右两边靠墙之处,赫然站着两个哨兵,持枪挺然而立,枪上的刺刀闪着雪亮的光芒。

    很明显,这是刚增设的两个岗哨。

    “敌人为何临时在这里放岗呢?”姜成礼敏锐的思维立刻作出了判断,“要么是我们的‘货’到了,要么是我们暴露了目标。二者必居其一。”

    按照这个判断,他决定投石问路——从哨兵的身前走过,见机行事。

    “你带二人先从哨兵身前走过,我带二人跟在后面,如有情况,就先下手。”姜成礼靠近刁礼,低声地说。

    刁礼点头会意,遂带二人向西走去。

    走到哨兵跟前时,刁礼有意放慢脚步。只见两个哨兵呆若木鸡似地站在那里,毫无表情。

    他们六人全都从哨兵跟前走过后,在街南面一个大雪堆旁停了下来。

    “敌人的两个岗是特地来报信的,‘货’,肯定随后就到,做好准备!”姜成礼面露喜悦,他又考虑下一步的方案了。

    蓝村的东西大街,长约200多米,这一地带是中大街,南面还有~个不大的场地。店铺、摆摊的较多,赶集的也多在这里集散。

姜成礼决计选择这个较为有利的地点动手,可进可退,也容易得到赶集群众的掩护。

    他们摸了摸“家伙”,时间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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