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绍清讲述活捉敌七O一团副团长

Admin 发表于2015-12-19 14:15:48
一九三四年十二月,某天的黄昏,我们红二军团主力突然出现在湖南桃源以北的黄甲铺,准备出敌不意,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打击敌独三十四旅,进而消灭常德、桃源之敌。这时,敌独三十四旅正驻扎在离黄甲铺四十多里的浯溪河一带。
因为是远途奔袭,我们的行动迅速秘密。部队一到黄甲铺,就将各个大小路口全面封锁,不管什么人,只准进不准出。晚上天气虽然很冷,部队也不准出现火光和号声,即将到来的战斗激动着每个人的心情,晚饭大家吃得特别快,都想多争取一点时间作好战前准备。
天黑之后,战士们忙着用热水烫脚,整理草鞋,保持体力,我则挨个去检查,看看武器擦拭得怎样,刺刀弹药是否准备好。一切都很理想,部队进入了待命状态。
深夜两点钟左右,部队悄悄离开了黄甲铺,敌人这时正在做梦呢!我们二军团四师十二团一营为中央突击的先头营,我率领我们一连二排担任尖兵打前锋。周围黑糊糊的,路不大好走,但部队仍像疾风一般奔向浯溪河。西北风呼啸着扫过山谷、丛林,淹没了我们的脚步声。战士们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恨不得马上投入火热的战斗。我边走边回忆着白天卢冬生师长的动员:“要迅速,勇敢,出敌不意……独立旅的装备很好,要缴他们的枪,夺他们的炮,装备我们自己……”有我无敌的思想压倒了一切,越想越高兴,步伐也越走越快。
部队一口气跑了两个多钟头,拂晓前来到一个岔路口,向导忽然停下了,用手指指右前方,低声地对我说:“连长,前面五里冲一带山上大概就是国民党。”我领着部队小心翼翼地穿过大路进入小路,后来小路也没有了,大家用脚尖小心地走。进入一片矮松林,我向部队作了个手势,示意蹲下隐蔽,并领着四个班排长在前面,到松林边上去观察敌情和地形。
松林前面不远是一片坟包,坟包过去隐约听到流水声,再往前模模糊糊能看到一座大约七八十米高的土山坡。这时,部队已慢慢地向我们靠拢了。忽然,我发现山顶上隐约有火光,借着微弱的火光细看,山顶上像有一个小席棚。我正在分析这些情况的时候,副团长派来一个通信员问我们发现敌人没有?我说:“前面近处山上可能就是敌人,告诉副团长,我们前进了。”这时天已近拂晓,我领着二排匍匐通过坟包,迎面就是一条小河,不到十米宽,对岸便是山脚。山顶上也隐约地看到有两个人影,我判断一定是敌人的哨兵。只见一个人向小席棚跑去,不久又出来三个人,朝我们这里喊着:“是哪里的?”“口令!”我们不答,继续快步前进。敌人“啪,啪,啪”地打了几枪,我们后面部队的轻机枪,在副团长的指挥下也同时响开了。情况不允许我们再有丝毫的犹豫,我向部队一挥手,全排不顾河水深浅,迅速扑过河,在机枪掩护下向敌猛扑。
枪声愈来愈密,子弹在头上嗖嗖地呼叫。敌人刚占住战壕,我们也已勇猛地扑到了山顶,在距敌只有二三十米处,扔上了一排手榴弹,趁着爆炸的硝烟,全排纵身跃入敌阵,口里高喊:“老子来啦!”“缴枪不杀!”接着跳入堑壕,这时天已亮,壕内横七竖八躺着敌人的尸体和伤兵,有的被炸成了肉糊,有的睡眼噱咙,跪在地上做了俘虏,也有不识相的,继续顽抗,向我们扑斗和夺枪,那就只好让他们用血来染红我们的刺刀了。
我们在山头立足未稳,忽见敌人约一个营的增援部队,密密麻麻地猛扑上来,最前面的离山顶只不过三四十米了。我们刚才要是迟上一步,要占领这山头不知要付出多少流血的代价呢!我马上命令二排:“准备手榴弹——投!”眼前一片火光,手榴弹在敌群中爆炸。这时我已顾不得敌众我寡,高喊:“把他们打下去!”二排跃出战壕,站着端起枪,居高临下地一面打一面冲下去,接着指导员带着一排上来了,胜利的把握更足了,敌人的几次反扑都被打了回去,哭叫连天,满山尸体,战士们忙着缴枪抓俘虏。战斗进展得很快,在侧翼山头,三连也在那里打响了,后续部队也陆续赶了上来。漫山遍野都是人,枪声喊杀声响成一片。敌人摸不清我们的来势,纷纷后退,我于是又向全连大声地喊:“同志们冲呀!捉活的,不要让敌人跑掉!”营长也上来了,老远地跺着脚喊我:“一连长,敌人太多了,你们乱了,整一整再追击。”我看到后面大部队已来到,敌人比我们更乱,溃不成军,乘胜追击正是时机,就没听营长的话,率领着部队分向河边和街上追击。
离山脚三四百米远便是浯溪河镇,紧靠街东有一条河,河上架着一条浮桥。敌人被我们冲得慌乱了,一个劲儿向河边逃窜。我们端着缴获来的枪,紧跟着敌人的屁股,用他们的油炸他们的骨头。敌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地滚过浮桥,向东岸溃逃,未及过河的成批成批投降了,我们又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战士们将自已的枪换了又换,好的换更好的,每个人都背上了几袋子弹,心里甜丝丝的,真是难以形容。
我们最先追到河边,浮桥已被敌人拆掉。河大约有一二百米宽,浑浊的河水流得很急。隔岸的敌人企图利用构筑好的工事,以江河为屏障,阻碍我们追击,掩护其部队撤退。我命令一排派一个班在河边散开掩护,压制对岸敌人,其他人员准备木排船只渡河。大家七手八脚地利用拆散的浮桥并成木排,捞得捞,扎得扎,弄得满身是水。这时后续部队也已都来到河边,浯溪河的老乡们,听了宣传队的宣传,知道红军来到,独立旅被赶过河了,都高兴得跑来帮我们扎木排,帮我们撑船。渡河又是我们打先锋。刚登上船,我们岸上的机枪就叫开了,猛烈地向敌岸压去。
船离岸后,对岸的敌人着慌了,蹲在散兵坑里的敌兵,零零星星扭转屁股往后跑。我们在船上边打边喊:“跑啦,跑啦!”“缴枪不杀!”正打着喊着,忽然听到卢冬生师长的声音,他大声鼓励我们:“同志们快呀,快呀!”没有渡河的同志也猛喊:“加油,加油!”枪声、喊声和河水的急流声,汇合在一起,响彻了浯溪河两岸,敌人东张西望更慌了,哪一个愿待在这里送死?工事里的敌人又开始一个个向外溜。对岸的枪声从密集到稀疏,最后几乎没有响声了,我们顺利地登了岸。
我们上岸又追,我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一直跑在部队的最前头,正追着,忽然发现前面三四百米处,有两个背短枪的,前面一个还穿着大衣,我想这肯定是当官的,便向他们追去。当时很强调活捉敌军官,因此我一心想抓住他们。路两旁,敌人一片片跪在地上举枪投降,我看看后面部队已紧追上来,便一边对敌俘虏说:“缴枪缴到后面!”一边一心一意地继续追那两人。追了一段路,那两人拉开了一百多米宽的距离,穿大衣的仍是跑在前面。当时四班长在后面,离我只五六十米,我抬手示意快跟上,同时拉开嗓子大声地喊:“不要跑啦,缴枪不杀!”掉在后面的那家伙,开始还向我们虚放几枪,后来实在跑不动,看着我们快追上了,便乖乖地跪下缴了他的驳壳枪。“干什么的?”“勤务兵。”“前面那家伙是什么人?”“事务长。”我心想屁话!哪有事务长带勤务兵穿大衣的?不相信他的鬼话,叫四班长派人把他带走,便又拔腿追上去。这家伙真狡猾,看到我快追近时,就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抛在地上,看见我没有捡,又从身上掏出一袋银圆,叮叮当当地撒了一地,还不断把他那肥胖的头向后扭,偷看我们有没有捡钱。他做梦也想不到红军向来不爱财,怎么会上他的当呢!我们才不稀罕这些东西,我们要的是全部歼灭敌人!这家伙眼看诡计落空,又拼命地跑。身边挂的驳壳枪套,偏在这时与他为难,缠得甩不开手,好不容易把枪套脱了下来,甩在地上,肚皮上的子弹皮带又不争气,当他跑得最吃力的时候,偏偏坠到屁股上,开始他好像还有点合不得,老用手往上提,可是愈弄愈松愈往下掉。看着他那副狼狈样子,我又好笑又好气,便向他虚打了两枪,大声喝道:“站住!再跑打死你!”这下可把他吓软了,前面路上一块石头绊住了他的脚,他也是实在没劲儿了,啪嚓一声摔倒在地上,驳壳枪甩到老远,满身是泥,爬不起来。
他看见我站在旁边,枪口对准他,赶忙爬起跪在地上连连作揖,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不要开枪……”“干什么的?”“唔……”他打着哈哈,脸上自得发青,声音发抖。营长带着部队上来了,他把我抓的这个俘虏交给后面部队带走了,但我心里老在嘀咕这家伙究竟是个什么官。后来政治处的同志告诉我:“你抓的那家伙不是事务长,是我们歼灭的七O一团的副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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