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健顺同志回忆录6:学习老红军的革命精神

烟雨蒙蒙 发表于2016-05-07 20:12:15
我们特务团一营,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99%的排连营领导干部都是当年的老红军,99%的老红军又都是操着一口四川腔的川西人。开始我听不懂他们说话,普通话的“跑快一些”,他们说“跑快鞋”,把“聊天”说成是“摆龙门阵”,把“孩子”说成是“小鬼”,又把“鞋子”说成是“孩子”。
这些同志都是贫苦的农民出身,没有读过书,所以文化程度很低,工作起来困难不少,可是他们居然能给战士们讲军事,政治课,因为识字少,讲课根本不拿书本,演说起来滔滔不绝,全是实在内容,这都是当了红军以后一点一滴地学起来的,学得好的还可以把《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等文章全读下来。
在这些老干部的领导下,我充分地体验到他们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一心一意为了劳苦人们,对地主、资本家的剥削压迫有刻骨的仇恨。一提到剥削阶级的总代表蒋介石便要跳起来骂娘。听他们给我们讲故事说: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后期,中国共产党倡导组成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实现第二次国共合作并达成了协议,中国工农红军改编成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上级让他们摘下五星八角帽,换上国民军服的时候,他们一齐哭了好几天,吃不下饭去。他们当时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和阶级敌人“搞联合”,后来经过学习才转过弯子,认识到了这样做是为了革命的长远利益。
这些老同志兢兢业业,忠于职守,把革命利益看成自己的利益。营部有个红军炊事员老靳,论工作是百里挑一,人人称赞,可论脾气儿他是最倔头的一个,有时竟然敢和营长争吵起来。就因为老靳一贯忠实本职工作,让你挑不出半点毛病,他再发火大家也都谅解他,连营长、教导员也让他三分。一九三八年九月底一天晚上,我们全营跨越日军占领着的津浦铁路张庄车站的时候,他背着他心爱的红铜行军锅,扛着一把大铁铲,这行军锅是皮儿薄轻便,好携带,不管走到哪里,把它架在三块石头上,几把火就得,保证半个小时部队吃上饭。可就是走起路来叮当乱响,晚上通过封锁线,如被日本鬼子发现,就会朝声响处开枪开炮,影响部队通过。营长告诉他不如干脆甩掉,他一听就火了:“甩了它,你二天吃啥子嘛?”营长也火了:“里来个老靳听不听命令嘛!”连长说过后就听不到老靳和他的大锅的响声了,原来他远远地跟在全营队伍的最后边走去了。队伍安全通过时已是东方吐白,营长命令各连埋锅造饭,猛又想到不该让老靳丢了行军锅,正在犯难,只见老靳背着那口锅,瞪着眼珠子,鼓着腮帮子飞快地跟上来了。营长朝着他发笑,他就朝着营长发火:“啥子官儿来,来样狠心肠,打我一当红军,它就跟到我,甩了!讲得好便当哟……咋的嘛!看我给里做饭!”大伙一听都笑了起来,有的同志伸出大姆指夸他:老靳真行!不一会儿喷香的小米饭就熟了。
一九四一年秋天,三连一位排长,在作战中他的两条腿被鬼子的机枪扫穿了四个洞,营长逼着他去住院,他坚决不干,当然那时候说住院可不是现在城市里的大医院,只不过是通过当地政府,把伤员分散地隐藏在山洞里或地瓜窖里,由卫生员拎着个药箱子,游动着去换药,老百姓轮流送送饭,和京剧“沙家浜”一模一样。就这样,他仍然跟着队伍东走西走,照样淌水过河,翻山越岭,一不坐担架,二不要人搀扶,自己的行装自已背,每天抹点红汞,碘酒,一个月后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提起这件事,不要说是现代的人,就是我那时对他这种坚强也不理解,不知道他这种惊人的毅力从哪里来的。久而久之,我也悟出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他们有忠于革命事业的红心,有坚强的革命意志,不为名,不图利,一心为了共产主义。
我从这些老同志的互相交谈中,听出了他们中的一些同志,对于自己历史上的一个污点,感到终生悔恨,那就在红四方面军的时候,在不明事实真象的情况下,跟着张国焘跑了一段,幸亏很快发现张国焘是企图分裂党中央,破坏长征,才又回到了朱德、毛泽东身边,不然的话也会跟着他走向毁灭的境地!
一九三八年到一九三九年春,我们驻扎在沂水县的东里店镇,由于当时的日寇忙于向华中一带推进,暂时无暇顾及他的后方,当时的战斗任务不多,我们营新兵多,因此抓住这个机会对部队进行一番整训,学军事、学政治、学文化,以提高部队的整体素质。军事科目有射击、投弹、刺杀,学科有班排进攻,防御,还有队列教练,政治课讲传统,形势,任务,国共合作,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文化课是按照程度把全连分成了三个班。最低的一个班学识字课本,从“共产党、八路军、打日本、救中国”学起。因为我上过三年小学,一般的课目都难不住我。我抱着一股强烈的求知欲,如饥似渴地学习。听课能做笔记,讨论会积极发言,别人有不认识的字,我还可以帮助指点指点,比如,一个“说”字为什么有三、四种不同的念法,这全看它放在什么地方;“视”和“看”字的意思差不多,但又不能把“近视眼”写成“近看眼”等等。有时我也参与写墙报稿件,排演文艺节目,到连部帮助文书抄写名册和军人登记表。因此连里的同志非常关注我。排长费习美称呼我是“小知识分子”,我不懂知识分子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反正不是贬我就是了。当时一般人的看法是:凡是念过几年书的,差不多都是有钱的人家,有的同志竟然问我:你家是不是大地主?因为大地主是共产党要打倒的对象,我一听说就急得直发誓:“王八羔子才是大地主!你不信到我们村里问去!”闹得这个同志不好意思的解释:“别上火,我是跟你说笑话的。”
大约是一九三九年二月,我调到连部,给连长、指导员当小勤务员,任务是照顾连首长的日常生活。调到连部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指导员邬文华文化程度低,政治课本上的许多字不认识,把“文化娱乐”念成“文化误乐”,把“残酷”念成“残浩”,这样上起政治课来有困难。知道我读过几年书,认识不少字,学习也努力,让我当一个认识字的“拐棍儿”。到连部以后,他每天晚上先把明天要上的课本先看一遍,把不认识的字都记下来,让我给他讲读音和字义,给了他不少方便。日子久了,也有不愉快的时候。就是有一天我教他识字,“工作效率”的“率”字,在这里应当念“律”的音,而他非念成“帅”不可,我说他念错了,他仍是按自己的理由来读。有一次他接到了家信,他让我念给他听。那上边有一句:“你在外勿必常常来信”,我从字面上解释“勿”字,对他说:信上告诉你不必经常给家写信。他说:“来个娃儿,你真是乱弹琴,那有不要往家里写信的噻!”这句话使我憋了一肚子气,好几年还在琢磨,后来推猜,想必是那写信人写错别字,把“务必”写成了“勿必”了,看来我虽然认几个字,可没有指导员社会经验多,还得向长辈学习。
当勤务员还有一件使人不舒心的事。一条是这个职务归为后勤“杂务”人员,“杂务”二字最刺耳,每逢打起仗来,就让我跟随伙房一起行动,觉得这个差事被人看不起。一九三九年的春天,连长换上了河北涿鹿县人魏振华,他是从冯玉祥的部队暴动过来的。我佩服他打仗勇敢办法多,但不喜欢他从国民党军队里带来的严重的军阀习气,一九四零年攻打铜井敌据点时他就大骂团参谋长是“混蛋”,对战士更是动辄便骂,动不动就口出狂言“他妈的皮”,一次因为馒头上沾了点蜘蛛网,他就用筷子抽我的手,直到一九四一年我当了文化教员,他升任营长还骂我哩!因此我坚决要求到班里当战士,一九四零年我又回到了二排四班。
这一回发给我一支枪,遗憾的是一支半截枪。这是一支捷克式步枪,打枪的时候从半腰里爆裂了,就用钢锯把枪管的上半部分锯掉,这样一来,只有标尺,没有准星,由于膛线老化,把“七九”子弹朝枪口里丢进去,它可以从弹膛里溜出来,射击时就发出“扑通、扑通”的响声,好象庄户人敲簸箕。可是在当时队部迅速扩大,武器装备十分困难,不管怎样这也算是件武器,总比刚当兵时发给我的那把锯子和斧子强多了,好歹也算“今非昔比,鸟枪换炮”吧。我生怕让老百姓认出这是一支半截枪怪寒碜的,灵机一动,就用一块红绸子把枪身包扎起来,凡在人多的地方我都不打开,老百姓估摸不透这是什么家伙,小孩子们光着屁股跟着我老喊“牛腿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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