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握别(文/林毅)

坤龙邢家村de 发表于2019-06-25 16:35:39

    春天,确定7月间回胶东探家时,我仅有一个心愿:要路过济南去看望老哥赛时礼。在广州动身北上之前,一天清晨我打电话向他打招呼,告诉他我大约什么时间可到济南。他听说我要去看他,高声说:“你来吧!非常欢迎啊!”电话里他告诉我近期以来,多次住医院,主要是负伤的伤口经常发炎,加上神经受过损伤,痛起来难以忍受。这更使我急于去看他。

    8月底,我告别了年已90高龄的老母亲,从威海乘火车到了济南。几年未到济南,现在已大为改观,现代气息已相当浓厚了。当我见到思念已久的时礼老哥时,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老哥也变了模样了。前些年我见他时,他尽管腿脚十分不便,但还能站起来,拖着负伤致残的右腿挪动着走路。可眼前的老哥,竟然是坐着轮椅迎接我的到来,令我感慨系之。

    我们哥弟俩相差10余岁。当我上小学时,他就是文登、荣成、威海一带闻名乡里的“瘸子连长”。他聪明机智,勇敢善战,常常出奇制胜。有一个时期,文登城的日本鬼子一听“赛瘸子”回文登一带来了,鬼子便不敢出城抢粮捉人。他写的电影《三进山城》,可以说就是他的战斗事迹纪录片,看了那部电影,人们便可以想见他当年在胶东一带的战斗生活。他的青壮年时代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他参加过大小战斗200多次,先后6次负伤,一条腿被打断,不能走路,他便骑着毛驴率部作战,故有个“毛驴连长”的雅号。1947年冬天的海阳战役,他身中两颗机枪子弹,成了特等残废。这时他才不得不退出战火纷飞的战场,离开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离开战场放下枪杆的他,谁也没有想到,竞拿起笔杆搞起了文艺创作。从60年代至今,他已出版文艺作品达200余万字,前几年为了满足一些图书馆和读者愿望,他选择了一部分作品出版了一部《赛时礼作品选》。他搞文艺写作,并不是为了成名成家,而是为了把他和他的战友们那一桩桩可歌可泣的战斗故事记录下来,是为了纪念他那些为人民的解放而英勇牺牲的领导、战友和部下。他在写这些作品时,有时是一边大笑一边写的,有时又是一边哭泣一边写的。他虽已步入晚年,且腿脚愈来愈行走困难,可是他只要有机会,总是要去看一看牺牲战友的坟墓,同九泉下的战友说几句心里话。他还要去看望烈士们的父母和后代。每当此时,他都是热泪盈眶,情感难已,战友们在血与火的战场上英勇奋战、前仆后继的身影一齐浮现在他的眼前。正是这些,才促使他用那只伤残的左手,握笔“戳”出了200多万字的文艺作品。我曾多次劝他停笔吧!太累了!可是,直到我这次去看他,他的书桌上还放着一叠正在撰写中的书稿。

    我和时礼老哥虽说是同村同族,可是在战争年代,我们却处在不同的作战地区,相互音信皆无。我于“文革”后回北京重新工作时,意外地收到他的一封信,是从蓬莱一个军队干休所寄出的。信上告诉我,说他那里生活挺好,可以逛海、吃海鲜。我看到信十分高兴,当即给他回信,随信还附去我写给他的一首短诗,内容是:“朝看潮涌晚赏云,鱼虾蟹蛤鲜煞人,谁说蓬莱无仙子,且看拐腿赛氏君。”标题是:“戏赠时礼兄”。从那以后,我们一直是书信来往,电话不断。这次我去看他,他的心情非常好,临别的头一天晚上吃饭时,他于谈笑间还一连唱了三段京剧给我听。第二天中午,我要乘飞机回广州,他执意要送我去机场,再三劝阻都不成,只好随他的心意了。不曾料到,从济南市区到机场要行车40多分钟,天气又很热,我注意到时礼已显得相当疲惫。到达机场大厅后,我说我要是知道路程这么远,无论如何也不让你来送我。他拉住我的手说道:“老弟呀,换别人我可以不来,你走我是必来送的。”这时李白诗句又一次涌入我的脑海:“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我们俩的感情确实不一般,是乡情亲情加上战友情。

    原载《文登文艺》1999年创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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