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瀛革命自传(21、公安局长李贯一被害之谜)整理/王风芝

王风芝 发表于2019-06-26 00:20:50

井里发现两具尸体

      1942年12月,为了适应极其恶劣的斗争环境,各根据地实行党的一元化领导,军队党与同级党委的关系变了,由互相配合变成领导,军政小组取消,由各级党委书记兼军队政治委员,区党委书记兼军区政治委员;各主力旅下放到分区,旅司令部取消,统一于军分区;军分区合并,冀鲁豫军区第一军分区(泰西)、第四军分区(运东)合并为冀鲁豫军区一分区(又称泰运军分区)。合并后的冀鲁豫一军分区司令员是原冀鲁豫四军分区司令员刘致远,我们也就由冀鲁豫军区第四军分区合并为冀鲁豫军区第一军分区(泰运)。

      1943年初,阳谷的行政区划也由11个区,缩编为9个区。县城以南以东为一区,阿城一带为二区,郭店屯一带为三区,七级镇一带为四区,安乐镇一带为五区,阳谷城北徐良府一带为六区,温碾、古村一带为七区,石佛、定水镇一带为八区,阳谷县城西门坊一带为九区。

       敌人对我们继续施加压力,日伪据点林立,一条一条的封锁沟像毒蛇一样隔离着每一个区,使我们左右不能相顾。日伪的军、政、警、宪、特、土顽、土匪像蚂蚁一样成群结队的昼夜出动,白天日伪到处勒索、逼粮、逼款,晚上土顽、土匪绑架抢掠,无恶不作。又加上大欠年,弄的群众无吃无穿,饿的群众开始是面黄肌瘦,接着就肿脸肿腿,皮肤破了往外冒黄水,行动艰难,东倒西歪。村里每天往外抬死人(小村数起,大村十几起),死者亲属哭哑了喉咙,流干了眼泪,群众唯一的希望就是我共产党八路军能把敌人打跑,敌后斗争形势愈加恶化。

      1943年1月13日(古历1942年腊八),令人很揪心的事情发生了,我们在1938年11月共同拉起三区队,曾经和我朝夕相处,共同战斗的亲密战友,我第二次的入党介绍人之一,阳谷县公安局长李贯一失踪了,李贯一的警卫员周登保也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党组织和他们的家人就到处找。

      一个月后,汉奸叫群众从郭店屯往西挖封锁沟,从西朱庄往西那一段是由王拔士(王把执)的人挖的,他们挖到西朱庄家西和尚庙(和尚庙是那一带比较大的庙宇)附近时,已到中午,他们准备吃午饭,就到和尚庙南百米处一口井里打水喝。那口井井口直径一米左右,但里边大,水很深,很咸,群众常用井里的水来晒盐,称它为“盐井”。水井南边,紧挨子水井是一个大坑,那一带很偏僻。他们把水桶下到井里,但水桶不往下沉,有挡头,打不出水来,他们就往外捞,一共捞上来两具尸体,都用绳子绑着,用砘地的石砘子(耩完地之后用来轧地的石磙子)坠着,他们不知道尸体是谁,王营村(王营村离西朱庄很近)的汉奸到了那里看了看说:“这人头上还有巴哩,是李巴子”(“李巴子”是李贯一的外号)。李贯一和周登保牺牲的消息很快在四邻八乡传开,那时侯到处是汉奸和汉奸局子,为了避开汉奸,发现他们的尸体一天后,后李村上的人趁黑夜用地排车把李贯一的尸体拉到村里,放在地窨子里一天多,又趁黑夜埋在后李村家前(就是村南边)地里,后来他父母给他配了阴亲,又迁葬于后李庄西北方向他家的老坟地里。之前,他娶的九都杨村的闺女,结婚几年都没生孩子,李贯一牺牲一年后,其妻改嫁本村,改嫁的这一家和李贯一同志的家是东西院,李贯一的父亲李朝庆在他弟兄五个中最小,接受不了这一事实,净生气,后来她(他)们两人为少让李贯一的父母生气,和躲避村上的闲话,就上东北走了。李贯一就兄妹两个,李贯一牺牲后,对他父母打击很大,精神失去依托,整天闷闷不乐,其父母去世后,后李庄也就没有他这一家人了,李贯一为了革命家破人亡。李贯一的坟,都是李贯一大爷家的后人每年添添土。

      我党发现李贯一和周登保牺牲后,就到处找线索破案,敌人感到风声紧,怕以枪找人,他们就把李贯一生前用的胶把盒子枪,吊在了石佛镇西南,洪那里(村名)的一棵树上,洪那里发现后报告区里,由在八区作领导工作的李文祥 及其通信员周凤贵将枪取回。周凤贵家在王营村,和王伯谨 同在一个村,他从十几岁就在三区区委会当通信员,1939年,我党建立起了从鲁西北抗日根据地到泰西抗日根据地的秘密交通线。阳谷共有三个点:一个是王营,一个是安乐镇,一个是阿城。从王营王伯谨家到安乐镇申家,再到阿城涂世琪家的涂庆德药店,再往东即为东阿境内,周凤贵起到不小的作用。后来周凤贵又在八区给李文祥当通信员。

      李贯一和周登保到底是怎样被害的,是谁害了他们,此案一直未破,成了一个天大的谜。解放初的一天,郭店屯西北八九里地的姜堤口村的一位村民向我政府报案,说是同村的邵金庆害死了李贯一和周登保。

      姜堤口村不大,土围子也就是方圆一里多地,土围子的门在东南角,土围子以外西边还有几户人家。土围子内东边第一个南北胡同,路西从南边数第一家就是这个报案的村民家,他娶了王营村的高某为妻;路东从南边数第一家是周登保的姑母家,周登保每次到姜堤口村,总是要到他的姑母家坐一会;周登保姑母家后边,也就是路东从南边数第二家就是邵金庆家。邵金庆无妻,和报案人的妻子高某勾搭成奸,之后邵金庆将高某的丈夫(即报案人)卖给日本,被鬼子抓去当劳工。后来邵金庆在村西头赌博时,黑家半夜里,在牌桌上把同村西头的一家女人抢到他家里当媳妇,此女人跟邵金庆一辈子只生有一个女儿。

      高某的娘家哥哥叫高立本,原是我地下党员,后叛变,与汉奸王奎一及郭店屯的伪军勾结,拉起了小组,他们到处抢劫,奸淫妇女,净祸害群众,不明真相的群众对我党的意见很大,说:“你们说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净办好事,你们说的共产党这么好,他(指高立本)咋净这里抢那里夺哩,办些不是人的事吔?”他的行为给我党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严重地影响了我党与群众的关系,上级决定除掉他。李贯一亲自带人在一天的晚上,把他弄到王营村西北地里枪决了,为民除了这一害。

      已嫁到姜堤口村的高某,要给他哥哥高立本报仇,就想到了和她相好、官吃两面的邵金庆,她最了解邵金庆,知道邵金庆是汉奸,只有邵金庆才能给她报这杀哥之仇。于是,她就跟邵金庆提出了这一要求,邵金庆对高某也是有求必应。

      1943年1月13日晚,李贯一和他的警卫员周登保在姜堤口村邵金庆家住下,这天周登保不知何原因没有去他的姑母家。邵金庆一看两个八路军住了他家里,够本,晚间邵金庆摆了酒,叫了几个人就喝起酒来,酒后邵金庆叫周登宝到灶前烧水,周登宝刚蹲下,他们就下手了,把两人掐死后埋在村外野地里。时间不长,敌人强迫当地人挖封锁沟,叫挖封锁沟的人挖出来了,姜堤口村上的人傍晚在姜堤口当街说话,邵金庆也在场,有人对邵金庆说:“小八,那里挖出来两个人”邵金庆听后“昂”了一声,吓得脸焦黄没血色,但没有人怀疑是他害的。当时到处都在挖沟,白天鬼子汉奸强迫群众挖封锁沟,晚上群众响应党的号召,自觉挖交通沟或偷偷填平敌人的封锁沟,邵金庆考虑,如果再把李贯一和周登保埋到另一个地方,不知啥时候又被挖出来了。于是,当天晚上邵金庆等人就把两个人的尸体用车子拉到西朱庄家西和尚庙前边盐井旁,用绳子捆上坠上石砘子,扔了盐井里了,从那以后,邵金庆带着家眷逃往东北。

      鬼子投降后,姜堤口村高某的男人没被日本鬼子折磨死,又回到了家乡。他恨透了邵金庆,是邵金庆霸占了他媳妇,又是邵金庆为了长期霸占其妻,串通日本鬼子把他卖给日本做劳工,做劳工是九死一生的事,差点没把命搭上。回到家后,他听其妻高某说:是邵金庆害死了李贯一和周登保,给她哥哥报了仇。又听说邵金庆带着家眷上东北了。高某的男人就想借此事要报复邵金庆,后来他就找到我政府报了案。我党这才知道隐藏很深的村长邵金庆是汉奸、是杀害李贯一和周登保的凶手。

      李贯一牺牲时,王营村的王伯谨任中共阳谷县委书记,(1942年下半年,时任地委组织部长的朱涛即王伯谨,到阳谷兼任县委书记,抓全面工作,1943年冬,朱涛调回地委),他俩小时候还在王营县立五高上过学。李贯一牺牲两年后的1945年王伯谨被派往东北工作,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共沈阳市委第二书记。在王伯谨任沈阳市委第二书记的时候,阳谷县的公安局负责破案的侦察员,侦察到邵金庆已逃到了沈阳。他们就到沈阳找到了王伯谨,李贯一原来的妻子也找到了王伯谨,都要求王伯谨帮助侦破此案。其实,杀害李贯一的案子破不了,也一直是王伯谨的一块心病,他心里比谁都着急,他知道此情况后就很坚定地说:“邵金庆只要是在沈阳就跑不了他!”。

      由当地公安配合,沈阳凡是住有山东人的屯子挨个排查,都排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只有一个满脸麻子的姓薛的人,提供的山东老家的地址是山东省阳谷县薛寨村,经调查薛寨村没有这样的人,对不上号,有点可疑。但邵金庆在阳谷老家时,脸上没有麻子,况且这个人在沈阳的某村里表现得很积极,是村里的一个什么代表,并且和李贯一原夫人住的是前后院,怎么能是他呢?原来,邵金庆到东北后改名换姓,并且用热豆子毁容烫成了麻子,山东人往东北逃荒的很多,都好集中居住,早晚有个事,好有个照应,巧的是邵金庆住的地方和李贯一原家属(后来又组成新家)住的地方是前后院,因为在山东老家的时候李贯一的妻子不认识邵金庆,所以与邵金庆住的这么近,也不知道他是仇人,但邵金庆却知道他这个邻居是谁,并且认为,住的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比较安全。

      为了排除嫌疑,侦察人员又找到了王伯谨(家里人都叫他大张),王伯谨的家是王营村的距姜堤口村三四里地,1944年前王伯谨一直在阳谷县及鲁西北从事领导革命工作,阳谷县的情况他了如指掌,对邵金庆的情况他也十分熟悉,可以说邵金庆扒了皮王伯谨也能认出他来。邵金庆因为工作关系,时常要外出开会,当地政府就以开会的名义把他调了出来,王伯谨从侧面看了他一眼,很肯定地说:“就是他!”。我公安人员当场就把邵金庆抓获归案。此后,参与杀害李贯一和周登保的六七个凶手都被我政府处决,李贯一和周登保两位烈士终于可以安息了。

      李贯一,漫长脸,细高个,为人正派,办事认真果断,不怕吃苦,不怕牺牲。我们1938年11月在我家拉起阳谷抗日第三区队,1939年3月他介绍我第二次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在任阳谷抗日三区队副、阳谷县抗日政府警卫连连长时,同敌作战英勇顽强。在任阳谷县公安局长时,公安局人少,肩负的任务又重,但他从不叫苦,不论是下去活动,还是打日寇土匪,进行除奸工作,他都是亲自带领着去干。他立场坚定,旗帜鲜明,特别是发现我们队伍内部有通敌的,不管是谁,他都是按上级指示,想方设法除之。如:王营村的高立本、辛集村外号叫“花鸽子”“花杂毛”的人原为我方办事,后私通汉奸王奎一,都是李贯一亲自带人处决的,使我们的革命力量免受损失。李贯一性情豪爽、刚强,对敌人的威慑力量很大,在阳谷影响也很大,在阳谷县,如果提起李贯一可能有人不知道,但一提“李巴子”没有人不知道的(李贯一头后边的巴子长的大点,大家都称他“李巴子”),人民提起他感到亲切,敌人提起他心惊肉跳。为瓦解敌人,发展我们的力量,他利用自己的声望和党的方针政策,做争取敌人的工作,争取过来的阳谷县城北三个比较有名的土匪有高庄的王老五外号叫“满巴子”,有红庙村大老金,还有张营村的张继改,这些人争取过来了,他们中有的入了党,都为我们做了大量的工作。李贯一他为革命出生入死,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汉奸邵金庆的魔爪下。

      周登保的家在我后梨园东不到一里地的前梨园,因为他参加革命,他家里的房子和我家的房子是一天被鬼子烧的,他曾是我三区队二排长,作战很勇敢机智。1940年7月间,在打许堂伪区公所时,我带着一个人便装冲进据点,是他带领40余人,随后以接我为名冲进据点。还有一次周登保骑着洋车子,从后梨园村西头聊阳公路上往东过桥进村,刚过来桥,一抬头,看到村内有鬼子,他调转车子顺着公路就往北骑。与此同时,鬼子也看见他了,认为能骑洋车子的人就是八路的干活,骑上马,提着洋刀就追,周登保发现后边有人追,下了公路向离梨园三、四里地的张刘庄方向猛骑,到了张刘庄鬼子追上了,鬼子举刀就砍,正好砍在周登保骑的洋车子的后货架上,后货架立时火星四溅,离周登保的头只有一尺远,周登保趁鬼子回神的一瞬间,骑着车子钻进小胡同跑的没影了。周登保逃过了鬼子的洋刀,却没躲过汉奸邵金庆的魔爪。

      李贯一、周登保烈士他们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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