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难忘的万隆会议(下)

澄海de 发表于2019-12-13 16:35:54

  中国代表团抵印度尼西亚

    美蒋的阴谋破坏阻挡不了中国参加亚非会议。1955年4月14日,周恩来率领中国代表团乘包租的另一架印度飞机从昆明飞往缅甸仰光。第二天同吴努和途经仰光的尼赫鲁、范文同,埃及总统纳赛尔、阿富汗副首相纳伊姆汗举行了非正式的会谈,对怎样开好亚非会议交换意见。中国代表团原定16日早8时30分起飞,但机长建议为防遭人算计,也考虑中午飞经赤道易遭遇台风,还是提前至午夜起飞好。周总理同意了这一方案,告缅方后即动身。进入新加坡空域时,赶上前方有雷雨区,只得暂停新加坡机场。16日傍晚抵达雅加达,住进中国驻印度尼西亚使馆。

    4月17日上午,中国代表团如期到达万隆,受到印尼群众的热烈欢迎。由于人群蜂拥,加上几百名各国记者争抢镜头,周恩来总理被围在中间,走动困难。幸亏印尼宪兵和警察大力推开人群,维持秩序,才得以解围。进入市区后,沿途夹道欢迎的群众也很多,气氛热烈。

    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住进达门沙里路10号郭贵盛借给的别墅,代表团其他成员住进印尼方面安排的大饭店。

    蒋介石下令炸毁“克什米尔公主号”,制造了血腥惨案后并未罢手,仍千方百计要谋杀周恩来总理。代表团到达万隆的前一天,有个署名“反省过来的暗杀队员”的匿名信送到中国大使馆,内容如下:

敬启者:

    请中华人民共和国驻印尼大使馆注意,中国国民党驻雅加达直属支部于3月初旬奉台湾总统府之命,组织28人之敢死暗杀队,准备谋杀将赴万隆参加亚非会议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团长周氏。

    暗杀队于3月10日在红溪党部组成,参加者皆为前中国国民党逃亡印尼的中低级军官。每人皆持有美国大使馆发给之无声手枪及印尼币20万盾。事成后,每人加给20万盾。打中周氏者,加给40万盾。本月19日在红溪党部开最后一次会议,决定出发日期。有关亚非会议地形,已于本月1日至5日调查清楚,请大使馆通知治安当局,保全周氏。

    一九五五年四月十六日 

    使馆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通知印尼外交部秘书长,要求他们加强防卫措施。

    从准确情报获悉:美国派出了一个由七十多人组成的庞大的“记者团”来亚非会议活动。他们中不仅有在朝鲜板门店谈判和日内瓦谈判时活动了很久的间谍,而且还有从香港、台北等地调来的职业特务。此外,蒋介石集团在印尼的恐怖组织“铁血团”与印尼的武装匪徒相勾结,准备在亚非会议期间发动骚乱和暗杀。1954年被印尼政府驱逐出境的蒋介石集团的特务头目章勋义、郭义春、吴扬明等人,这时也潜回了万隆,召集其在印尼的特务骨干开会,布置破坏行动任务。

    为不让敌人的破坏与暗杀阴谋再次得逞,代表团将极其严重的敌情写成备忘录,送交印尼政府。周恩来明确指出,中国代表团的安全完全由印尼政府负责。要他们进一步采取有效措施,确保大会的顺利进行。印尼当局接到我们的备忘录后,非常重视。他们要万隆所在地的第三军区加强万隆的外围警戒。还从外地抽调了三个步兵营来万隆,以对付蓄谋捣乱的反动武装。万隆市集中了两千多名警察,又从爪哇三省调来不少便衣警察。还明令暂时采取收缴民间枪支、颁发居民身份证、划定会议期间的戒严区域和行车路线戒严等防卫措施。他们还将二十多名属暗杀队成员嫌疑人进行临时性拘留,对万隆、雅加达的蒋帮国民党负责人也予以警告并公开监视。这种威慑性的防范,看来也有一定作用。

    为了重点保卫周恩来,印尼当局派了一名陆军上尉作为周恩来的安全副官,两名助手作为随卫。周恩来外出,除有两辆摩托车开路外,还加派一到两辆宪兵吉普车随卫。对周恩来和陈毅住的别墅特地加派8名宪兵和8名机动警察、3名便衣进行警卫。另外,我们还通过侨领杨朝春的关系得到暗探队长的同意,派出部分武装暗探,加强驻地外围的日夜巡逻。完成任务后,杨朝春送给他们新房子全套的新家具,算是友谊的答谢。

    印尼当局给各国代表团团长配备了同一款式的新购的专车,还特意从运输公司中挑选了一位好司机给周恩来总理开车。

    我们保卫组对印尼政府派来的司机和警卫人员热情相待,先由杨奇清副部长和黄镇大使出面,请他们吃饭,送给纪念品,并在生活上予以照顾。同时对他们讲明几条工作守则:①司机和随身警卫工作完成后还需原地休息,回驻地可和代表团工作人员一起用餐;②总理专车需停在驻地随时调用,司机、警卫也住在服务人员的用房;③其他工作人员工作完后可以回去。专门为总理别墅的外围警卫人员搭建了供他们休息用的凉棚,提供烟茶招待。对如此的关怀和信任,他们甚为感动,也就积极工作,默契配合。他们还反映说:

 “我们从未见过像周总理这样平易近人的伟大人物,我们一定要为中国代表团好好服务。”

    我们保卫组利用时间主动同他们多接触,进行细致入微的思想工作。我生长于印尼,通晓印尼语,能较为方便同他们交谈,建立友谊。我还适当地透露蒋特的破坏阴谋,使之主动提高警惕性,坚守工作岗位。总理的专车司机表现很好,每次开会,车放在停车场后,其他司机都去休息,他却既便在烈日下也不离开车,严防敌人接近破坏。我再三表扬他的细心尽职。会议结束后,我们又送给他一份礼物。

    安全保卫工作最紧张的是在代表团进出会场的时刻。四百多名记者,其中美国记者就有七十多人。加上工作服务人员,近五百人。厅又不大,人群蜂拥,要万分警惕敌人趁乱袭击,就得由人墙构成防卫屏往前拥。周总理两边是陈毅副总理和黄镇大使,周围还有代表团成员和印方随卫人员,前面则是我们这些保卫组人员和数十名华侨爱国记者,奋力冲开一条通道,挤出大门,保护总理上了车,开走;等代表团成员也走了,才能松口气。会场附近街道两旁观望的人群中,也安排了许多爱国华侨,警惕监视有无可疑的人员,必须尽最大努力来保证万无一失。这也是印尼政府要求华侨积极协助配合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时刻都要保持周密的防备。

    在整个亚非会议期间,为了保护中国代表团的安全,作为东道主的印尼政府确实尽了很大努力。我国驻印尼大使馆,从大使到工作人员,更是不分昼夜,全力以赴,做了大量工作。当地侨领和许多爱国进步华侨、侨报记者和各界友好人士,也主动积极地投身到对代表团的服务工作和安全保卫工作中。

    圆满成功的亚非会议

    万隆会议从开始到结束共七天,周恩来和陈毅除忙于参加大小会议外,还要充分利用这次宝贵的机会广泛结识亚非各国领导人。这样,在别墅举行小型宴请的日程就安排得满满的。有时设午宴,有时一晚请两次客。请过的客人有:沙特阿拉伯的国王费萨尔、缅甸总理吴努、印度总理尼赫鲁和他的女儿英迪拉•甘地夫人、泰国旺亲王夫妇、埃及总统纳赛尔、柬埔寨西哈努克亲王、巴基斯坦总理阿里和财长、黄金海岸(即加纳)和埃塞俄比亚等国的代表。上述客人大多来自未建交国家。周恩来通过这种宴请的方式进行亲切交谈,增进了相互了解,非常有效地促进了国家之间的友好关系,拓展了中国的外交空间。

    1955年4月18日上午9时,亚非会议在万隆的独立大厦开幕了。印度尼西亚总统苏加诺昂首登上讲台致开幕词。他热情洋溢地说:  “在我环顾这个大厅、和在此聚会的贵宾的时候,心里充满了激动的感情。这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次有色人种的洲际会议。……

我希望,它将证明:亚洲和非洲已经再生了,新亚洲和新非洲已经诞生了。我们的任务首先是彼此取得谅解,从谅解中将产生彼此之间的更大的尊重,从尊重中将产生集体的行动。”他讲得真好,会场报以热烈的掌声。

    在4月18日至19日大会一般性发言中,绝大多数代表表达了对和平友好的要求和对殖民主义的憎恨。尼泊尔、叙利亚等国代表还特别称赞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认为它是亚非国家友好合作和整个国际生活的基础。但是,有些国家的代表当着中国政府的面攻击共产主义,甚至怀疑中国对邻国搞“颠覆”活动。

    第二天,19日上午本该轮到周恩来发言,但他表示还要听听各国代表们的发言。菲律宾代表罗慕洛在发言中声称要“同美国联合起来反对共产主义”。周恩来敏锐地感到,会议可能走入歧途,他当即决定将原来准备的发言稿改为书面散发,利用短暂的午休时间针对大会出现的情况,亲自起草了一个补充发言。19日下午的会议上,周恩来从容地走上讲台,他泰然自若地环视会场一周,再以平和的姿态和声音开门见山,明确地阐述了中国代表团“求同存异”,希望亚非国家互相了解和尊重、互相同情和支持。

    接着,他对两天来会议上有人提出的三个问题,即不同的思想意识和社会制度问题、宗教信仰的自由问题和所谓颠覆活动的问题,分别阐明了中国政府的立场和政策。他坦诚地说:

    “在亚非国家中存在有不同的思想意识和社会制度,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求同和团结。  ‘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完全可以成为在我们之间建立友好合作和亲善睦邻关系的基础。”

    周恩来最后呼吁:  “十六万万亚非人民期待着我们的会议成功。全世界愿意和平的国家和人民期待着我们的会议能为扩大和平区域和建立集体和平有所贡献。让我们亚非国家团结起来,为亚非会议的成功努力吧!”

    周恩来坦诚友好的姿态,人情人理的话语,简明深刻,切合实际,既生动,又充满善意,具有很强的说服力,打动了亚非各国代表的心。他刚讲完,全场立刻爆发了长时间的热烈掌声,会场上的气氛突然变了。周恩来走下讲台,许多代表纷纷站起来,争相与他热情握手,表达赞赏与敬意。周恩来18分钟的演说,驱散了笼罩在亚非会议上空的乌云,拨正了会议的航向。

    4月22日下午和23日的会上,各国代表针对会议决议和宣言的起草问题,又发生了严重的分歧和争论。缅甸总理吴努建议与会各国宣布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联合国宪章的精神来指导他们之间的关系。埃及总统纳赛尔提出七点建议,强调和平取决于大国共处,呼吁全面裁军和销毁大规模毁灭性武器。 

    巴基斯坦总理阿里则提出和平的七个支柱,即除五项原则外,增加“所有国际争端用和平方法及谈判或仲裁来解决”及“各国有单独或集体进行自卫的权利”。

    伊拉克、菲律宾、土耳其等国代表也强调集体自卫,说他们是小国,必须依靠大国的实力保护自己,为参加军事集团辩护。

    黎巴嫩代表反对用“和平共处”一词,说它是共产党的名词。

    尼赫鲁表示印度不参加任何集团,支持吴努的提案。两种意见针锋相对,怎么办?

    为此,周恩来在4月23日上午做了长篇发言。

    他综合大家的共同意见,提出了七条原则,其要点是:互相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采取侵略行动和威胁,互不干涉和干预内政,承认种族的平等,承认一切国家不分大小的平等,尊重一切国家的人民有自由选择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政治经济制度的权利,互不损害。他还着重说:

    “如果我们能在这七点基础上彼此和平共处,友好合作,就能使和平维持下去,而且是从我们中间开始。”午后,印尼总理阿里•沙斯特洛阿米佐约举行了宴会,应邀参加的有:缅甸、锡兰、中国、印度、巴基斯坦、菲律宾和泰国。因为在宴会过程中,对和缓远东紧张局势问题,特别是台湾地区紧张局势问题进行了会谈,所以这次聚会也被叫做“八国会谈”。这次会谈中,周恩来总理声明:

    “中国人民同美国人民是友好的。中国人民不要同美国打仗。中国政府愿意同美国政府坐下来谈判,讨论和缓远东紧张局势问题,特别是和缓台湾地区的紧张局势问题。”

    4月24日下午4时,在代表团团长会议上,一致通过了会议的公报,形成了包括十项原则的关于促进世界和平和合作的宣言。这个宣言包括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的全部内容。

    印尼总理阿里-沙斯特洛阿米佐约致闭幕词。晚上9时30分,举世瞩目的亚非会议闭幕了。

    亚非会议圆满胜利的消息立即传遍全球,世界舆论盛赞周恩来和中国代表团对亚非会议的巨大贡献,堪称中国外交史上的又一座丰碑,开创了新中国外交的新局面。

    亚非会议所经历的复杂斗争和所取得的辉煌成就使之成为国际外交史上的光辉篇章。这是由周恩来成功指挥演出的万隆交响曲,其主旋律是反对殖民主义,争取民族独立,维护世界和平。这也是周恩来外交艺术思想的典范。

    会议期间,4月22日,周恩来以兼中国外交部长的身份与印尼外长苏纳里约签订了《中国和印尼关于双重国籍问题的条约》。解决了两国双重国籍问题。

   访问雅加达

  4月25日,各国代表团踏上了归程。中国代表团上午9时抵达雅加达,住进中国大使馆。

  周恩来总理应苏加诺总统的邀请将在雅加达进行国事访问三天。上午10时30分,周恩来在陈毅、章汉夫和黄镇陪同下到总统府拜访苏加诺,印尼外长苏纳里约在场陪同接待。苏加诺和周恩来一见如故,舒心畅谈。陈毅在旁妙语穿插,欢声笑语,气氛热烈。苏加诺还设午宴招待。下午1时,苏加诺陪同周恩来乘敞篷车游览雅加达市容风光,在几个主要街区还有群众夹道热烈欢迎。车队开到班芝兰华人商业区时,车队受阻。印尼陆军总参谋长合班•苏根(BABAM-SUKEN)跳下车,亲自指挥开道,才让车队顺利通过。虽然车队前有开导,后有随卫,印尼军警做了周密的安全部署,这种场面还是令我们十分担心。幸亏游览时间不长。

    4月26日上午,周恩来和阿里•沙斯特洛阿米佐约在真诚友好的气氛中举行会谈。

    26日下午,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礼节性地拜会哈达副总统,畅叙友谊,愿为两国友好关系的发展共同努力。

    4月27日上午10时30分,艳阳晴空,天高气爽。使馆大厅人群蜂拥。因会客长谈,拂晓方寝的周恩来总理于上午10时30分又神采奕奕地接见近二百位侨团、侨校、侨报的负责人和一些印尼官员。周恩来很重视深入实际,接触群众。他借此机会,向他们宣传我国和平外交方针和侨务政策,讲解中国、印尼签订解决双重国籍条约的重要意义。

  周恩来人情人理、恳切真诚的讲话,受到与会者的热烈欢迎和赞赏,连在场的印尼官员也都频频点头称是。这个讲话通过报刊和广播,为广大群众所了解,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4月27日夜晚,凉爽的海风驱散了日间的酷暑,使馆大厅经过精心布置,摆上了许多沙发。周恩来、陈毅、黄镇及代表团的一些成员,兴趣盎然地在大厅里,准备迎接苏加诺总统的回访。八时整,苏加诺总统在几位印尼部长和夫人的陪同下,高兴地到来,意在向周恩来总理和中国代表团话别,为明天即将启程回国的代表团送行。亚非会议的圆满成功扩大了中国与印度尼西亚的国际影响,也使两国领导人之间的友谊急速升温。周恩来、陈毅和苏加诺热情交谈,欢叙情谊,话语轻松,笑声阵阵,大厅中洋溢着热烈友好的气氛。

    28日上午8时,周恩来总理和中国代表团在印尼总理、部长及群众的热烈欢送下,乘坐专机,满载着在亚非会议获得的胜利成果和崇高荣誉及珍贵友谊,安全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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