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斗生涯(三十八)

老龙湾 发表于2020-04-11 20:03:54

位于胶济铁路中段的潍县,是济南、青岛间最大的支撑点,战略地位极为重要;还是胶济铁路中段最大的封建堡垒,周围数十里的地主恶霸及反动武装集结在这里。市区有一条白浪河纵贯南北,将潍县分为东西两城,是敌防御重点。其地形利于防守,工事很坚固。守敌是整编第96军军部、整编第45师及保安部队,连同地主武装共3.8多万人。

    攻打潍县的战役由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司令员许世友、政委谭震林亲自指挥,集中第9纵队、渤海纵队、鲁中军区炮兵营、特务营和5个团以及昌乐、安丘、潍北地方武装共22个团的兵力围攻潍县。我攻城部队于3月20日向潍县开进,在完成对外围敌人的分割包围后,我野战军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发起多次激烈战斗,拔掉了外围据点,扫清了攻城的障碍。我攻城部队已经占据了火车站、南关和白浪河以外的高地,组织火力向城楼碉堡射击。另一支攻城部队相继攻克了北关、东关,把敌人紧紧包围在潍城圈内。敌人凭着碉堡和交叉密集火力,死守待援。我军发起了数次强攻,均未成功。

    潍县战役发起后的第三天,青岛敌军出动5个旅增援,被我打援部队阻击在大沽河东,不敢前进一步。济南由国民党绥靖区司令王耀武督战,派出两个师东援,先头部队进到淄河桥头,被我军阻击在河岸,两个团全被歼灭,敌军被迫后撤。我前线指挥部命令暂停进攻,隐蔽构筑工事,调来工兵,昼夜不停地开挖坑道,采用炸药爆破战术。前线急需炸药,我们立即派出6部大卡车,由唐部长亲自押运这批炸药送上前线。坑道挖到了城墙下,运进大量的炸药包。突然一声沉雷般地巨响,炸开了一处缺口。信号弹、冲锋号同时响起,轻重机关枪集中射击,各路攻城部队同时发起强攻。天亮之前,我军攻占了三个城门,大街、庭院步步为营,经过一天一夜激烈的巷战,驻潍城的蒋匪军除个别化装潜逃者外,缴械投降的活了下来;负隅顽抗的,自取灭亡。

    4月8日凌晨,潍县战役胜利结束,共歼敌2.5万,活捉蒋军整编96军中将军长陈金城;击毙作恶多端的国民党山东第八专署专员兼保安司令张天佐。张景月(国民党专员)化装潜逃去了济南。

    潍县战役是继石家庄战役后的第二次攻城战役,又是我华东野战军攻克的第一座城市。华东中央局对城市接管工作极为重视。委任谭震林(华野山东兵团政委)、曾山(华东局委员)为潍坊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正副主任,抽调了大批军政干部参加城市接管的各项工作。以便训练干部、总结经验、制定政策,为接管兖州、济南等大城市作好准备。

    华东军区司令部给兵站部的紧急指示是:接管刚从敌人手里夺来的运输机械、人员,尽快恢复铁路、公路交通。当天晚上部党委开会分工:于眉政委带领保卫科和警卫营的两个连立即到潍县打扫战场、守卫军用仓库;由桂蓬(运务处长)、高原涵(宣传科长)二同志领两个中站的干部和警卫排到坊子,接管胶济铁路的各段、站;部长叶进明率领部机关到刚解放的寒亭驻防。于政委由我和马同兴、雷声同志一起乘一辆美式小吉普进入潍县城里,在原县衙现军事管制委员会见到了曾山、冯平副主任。他们在挂满地图的屋子里,部署了接管仓库和恢复交通的具体任务。首先接管蒋军总监部的军用物资仓库、汽油库、车场和修理厂;把分散在各处的汽、马车检查修理,投入使用。其次是与县支前指挥部联系,动员组织民工上阵,抢修通往昌乐、寿光、青州的公路,保证车辆的畅通。第三是把缴获的各类物资及时调运到野战备纵队,补充部队扩大所急需的装备。于政委立即作了具体安排并到现场察看、督促。我们每到一个新地方,立即与地方公安部门取得联系、配合工作,这是军队保卫工作的重要制度和传统。胶东行署西海专署公安处的一位处长向我介绍了城区、郊区的治安情况。他说,潍县战役之前就把平度、昌邑、潍北等县公安局的干警抽调出来,集中学习训练。打进城后,立即分设了三个公安分局、12处派出所;另外把二科的侦查队和情报员也调进城,集中力量、集中时间,清查潜伏下来的军统、中统特务和散兵、土匪。在地下关系的协助下,仅两天时间就拘留了一批特务、还乡团头目、反动军官。

    在听取公安局的情况介绍中,我顺便询问了丁家花园的秘密工作丁友鲲和丁肇鲲的表现。两位科长正好是同丁直接联系者,他们对我说:1944年秋后,我八路军打开莒县城,丁家俩兄弟同时被俘,在滨海军区保卫部拘留审查期间,受到形势、政策、爱国教育,促使他们弃暗投明。丁友鲲从回到丁家花园的四年中,没有参与日伪的活动,始终与我方保持着联系,以学者的身份参加社会活动,为我方提供了重要情报。我军包围潍县之前,我方侦察员住在丁家,他以亲友关系掩护,把敌人的兵力、师以上军官姓名、简历和特征调查清楚,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华东军区联络部在潍县解放后作出决定:让丁友鲲以商人外逃的机会,混进济南市,通过社会关系打进国民党政府内部,继续为我作秘密工作。

    离开公安局,当晚赶到坊子了解铁路系统接管情况。桂篷、高原涵同志在一节车厢里向于政委汇报。他们分了几个小组动员铁道技工,首先抓了机务、运务段和站线路的恢复。通过紧张的工作,对机车、货运、客运车厢和线路进行了检修,坊子站至青州站已经通车运行,并抓紧向张店延伸。抗日战争时期我们是破坏铁道者;解放战争时期我们则是修复、管理铁路的战士。同志们虽吃不好,睡不好,极为辛苦,但内心里却十分高兴。

    回到兵站部的当天,接到军区司令部的通知,华东中央局和军区机关,从鲁中山区向铁路靠近,在弥河东侧临朐县境的闵家庄、营子村驻防。兵站部设在青州火车站。管理科长、政治协理员和警卫营的一个连,提前来到青州定下宿营地,其他人员到坊子车站集合,运务段为我们挂上数节车厢,唐部长指挥大家登上列车。从“七七事变”到现在十多年来第一次坐上人民列车的同志们,眺望着弥河两岸的麦浪,谈笑风生,放声高歌,心情十分激动。下午3时到达青州站,保卫科住在一个四合院里,电灯代替了油灯,还用上了有线电话,头一次享受到由农村到城市的新变化。

    华东中央局在闵家庄召开高级干部会议,部长、政委开会回来向我们传达了陈毅军长的讲话,大意是:他去西柏坡向毛主席和刘、周、朱等中央领导汇报工作,中央军委对全国的形势作了综合分析,认为向蒋军夺取大城市的时机已经成熟。朱德司令员作了解放石家庄、接管城市基本经验的总结,要求华东军区动员党政军民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为攻克兖州、解放济南作好一切准备。大家听到这一重大消息,情绪特别高涨,每天工作到深夜。汽车、马车营担负的军运任务还未完成,又要抽调两个中队开赴曲阜、泗水,支援鲁南兵站处。为保障渤海、鲁中两大战区之间的交通,兵站部抽调一批干部在黄河渡口、利津、惠民、广饶等要道口设置中站、分站;与所在地支前委员会组织指挥支前民工,把鲁北平原的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到前线。正当组织部门为选派干部而遇到困难时,一个大快人心的喜讯传来了:渡海去辽东的一大批干部即将返回。解放潍县之后,华东军区电报传到辽东军区,希望把去年华东去的干部送回来,归还原建制。辽东军区用汽车送到丹东海港,再换汽艇,渡过渤海来到胶东荣成县的俚岛登陆。然后边走边休整向桃村方向进发,兵站部派大汽车迎接。为首的一批是政治部的马骏、陈维东,交校校长熊振作以及李景一、顾风、洛菲等上百名同志。供给处、运务处的同志后天准能来到。第三天日落西山时分,三部汽车又运回来近百名同志。我让雷声同志提前准备晚饭,加了四个菜,为江黎、吕清华同志洗尘。三人边吃边谈,谈起了去年秋季在乳山县绕涧村离别时恋恋不舍的情景。她们在威海港脱下军装,扮成商民,烧掉证件、照片,登上汽艇离开山东。她们说:晚上坐上小汽艇遇上敌舰袭击,在风浪中颠波了两昼夜,人人晕船呕吐,滴水难进。华东军区的一大批干部在我党领导的海上交通大队航运汽艇上,躲过了敌舰的监视,绕道航行到大连港以东的小渔港抛锚,再转乘小船到小渔村上岸,人人精疲力尽。经过短暂的休整,盼来了辽东军区派来的马车,又行军一天在鸭绿江北通化城里,找上了军区司政后机关。至此,结束了飘洋过海、跨越两大战区的小长征。脱掉便衣,穿上军装,重新投入了解放军的怀抱。军区领导对山东去的干部,给予很大的关怀,专门设宴欢迎,用长白山的葡萄酒招待她们。后来按照每人的原任职务分配了工作。朱蔚云、徐承范、江黎、吕清华被分配到后勤部财务处工作。

    蒋匪军重点进攻的同时,也对辽东半岛解放区的通化、丹东等城镇出动大批飞机狂轰乱炸,迫使军区首脑机关及后勤系统,暂时撤离城市,向长白山里转移,他们在人烟稀少、冰天雪地的山沟里,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与打猎为生的农民坚持了一个冬季。潍县解放的捷报传来,他们正在向铁道沿线进军的路上,接到了华东军区的电报。后勤部首长立刻通知他们,限时交接工作,返回山东。江黎和其他几位女同志,组织部门作说服工作动员留下,她们只好公开了自己的恋爱关系才批准南来。江黎和我各自北上南下,别离于千里之外,而且断绝了联系。在蒋军的飞机、炮火下行军转移,为国捐躯的危险随时都有;两大战区远隔大海,一别再难相会的结局完全有可能。分别了仅仅八个月,能在胶济路中心城市青州相会,各自倾诉着分别之后的战斗经历和思念,心情非常激动!但仔细思考,没有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没有华北、东北、华东野战军攻克临沂、四平、石家庄、潍县城的节节胜利,个人的婚恋幸福则无从谈起。谈话到天亮的结束语是:我们个人的命运同解放战争、中华民族的大命运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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