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转连回忆将军岭伏击

Admin 发表于2015-12-19 14:21:22
一九三五年底到一九三六年初,红二、六军团经过黄平、扎佐、修文,打过鸭池河(乌江上游)进入了黔西北地区。
当时,我们十七师是红二、六军团长征部队的前卫。行至黔西时,突然接到军团命令,要我们立即停止前进,变前卫为后卫,任务是利用乌江天险,拦阻和迟滞追敌,争取时间,掩护部队在大定、毕节地区休息,发动群众,筹粮筹款,扩大队伍,为新的进军做好必要的准备。
我们当即在一道山梁上停下来,让大队通过,看着这些在疲惫中行进着的同志们,才更深刻地感觉到,掩护休整这一任务的意义。队伍已经不像刚离开湘鄂川黔时的模样了,整整两个月来,连续突破敌人的层层封锁,在敌人前堵后追下一路急走,几乎就没有停脚,没有休整,没有补充,物质困难和疲劳折磨着整个部队。
二月初,正是严寒天气,可还有不少人没有穿上棉衣,没有鞋子穿,有的赤着脚穿着草鞋,有的就索性光着脚走,脚板被冻裂了,划破了,一瘸一拐蹒跚地走着。子弹袋早早瘪下去了,就连我们这主力部队,每个战士也不过两三排子弹,有的为了好看些,只好用短木棍把子弹带填起来。最困难的还是伤员,他们一直用担架抬着,没有药治,也没有时间治,部队是多么需要休息啊!在行军的行列里,偶尔碰到几个熟人,他们知道了我们的任务之后,几乎都是异口同声地说:“好好搞呀,你们多顶一天,部队就多休息一天哪!”“想办法打一仗吧!弄点东西来补充补充!”
我们带着全军的信任和要求,折转头向东北遵义方向的打鼓新场一带佯动,以吸引敌人,在打鼓新场地区活动了两天。当发现敌人郝梦麟师仍然沿着毕(节)清(镇)公路向黔西、大定方向紧赶时,我们师及十八师的两个团即由打鼓新场突然折回,转向大定以西狗场附近的将军岭地区待机。将军岭真是打伏击的好战场,一片绵亘起伏的大山冈,中间一条大山沟,毕清公路就从这条山沟里蜿蜒通过,两边的山冈上满长着浓郁的松林和茶林,在这里隐蔽上万把人根本看不出来。要是能利用这条天然的口袋,靠近敌人一两个团,然后把袋口扎紧,在罐子里抓王八,敌人一个也别想跑掉。同志们一看这地形,个个都急了,几个团的干部纷纷向我们要求,打一下子吧,我们包打,这样的地形不打,实在可惜了!我们判断,尾追我们的主要是郝梦麟师,这伙敌人从我们开始长征就跟住了我们,两个月来我们一路急走,还没有和他们交过手,这次渡过乌江后,我们又急速西撤,敌人的轻敌情绪很严重,加之他们发现我们主力都在东北方向,一定想不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揍他们的。从我们这方面说,也的确需要打一仗了,这一仗如果打得好,可以提高部队的情绪,得到一部分弹药补充,更重要的是可以完成挫败敌人锐气、迟滞敌人前进、保证全军休整的任务,因此我们下定决心打!我们把伏击计划报告军团,军团同意了我们的计划,并且指示我们一定打好这一仗。
得到军团的批准以后,我和各团干部当即换了便衣,赶到前面去看地形。我们沿着公路两边的山头走着,观察着,研究着,兵力部署定下来了,我们十七师的三个团和十八师两个团全部用上,待敌人进入我们的火力圈后,四十九团由南面石山上冲下去,五十一团在北面,五十团负责把口袋扎紧,截断敌人的退路,并堵击敌人的增援,十八师的两个团则从两边的山口夹击。估计敌人的后续部队距离不会太远,因此我们确定要以勇猛突然的动作,短时间解决战斗,能抓多少抓多少。
经过一天的准备,一条能装敌人一两个团的“口袋”制好了:一条条电话线沿着浓密的茶岭伸到了各团的指挥所,九十挺轻重机枪摆在山石边上,枪口穿过伪装的树枝直指着山沟里的公路,战士们则按照既定的位置,利用树木山石隐蔽起来,开会,谈话,擦拭武器,做着战前的准备。天刚过午,敌人几架飞机贴着公路飞来了,它们在公路两侧的山头上空飞过来飞过去,嗡嗡了一阵,大概什么也没有发现,又懒洋洋地飞走了。从第二天拂晓开始,我们就等候敌人进口袋了。
我沿着公路边检查了一下,然后便走上了一座高高的山头隙望。这个山头很高,用望远镜向东望去,可以看得见三四十里远处的大定县城,映着早晨的阳光,可以看见大定城的上空腾起几根粗大的烟柱,看来敌人已经进城了,再向后看看,高低起伏的山岭,被晨光一照,显得更是清新、静寂,既使用镜子仔细地观察,也看不出一丝动静。但是,我知道只要军号一响,这里每一块山石,每一堆树林后面,都会有我们的战士跳出来的。唯一使人不安的是:前面公路上空荡荡的看不到敌人的影子。我们捺住心头的焦急,耐心地等待着。直到十点多钟,东面的公路上终于扬起了一股烟尘,敌人出动了,看来敌人根本没有发现我们,仍是按照屡次行军的队形走着:前面是尖兵,跟着是本队,队伍按营连单位,排成几列纵队,一坨一坨,沿着公路大摇大摆地向将军岭走来。敌人越走越近,先头部队已经钻进了山口子,连嚓嚓的脚步声也听到了。
随着敌人的走近,我们的心情也像拉满了的弓弦越来越紧,情不自禁地向四下里望:“要是有哪个同志沉不住气,暴露了目标可不得了呀!”但整个山头还是那么平静,除了几声单调的鸟叫,什么动静也没有。我悄悄地拨开树丛,向公路上看去,只见走在最前面的几个便衣侦察已经过去了,紧跟着的是一支几十人的搜索部队,看来警惕性还很高,正手端着枪弯着腰,顺着公路两侧搜索前进,不时地四处张望,看来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一个当官的向后面打了一个前进的手势,他们又往前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敌人的本队上来了,他们几路纵队往前拥,把进山口挤得满满的,有的背着枪,有的挑着行李。几个军官骑在马上,一摇一晃的,贼溜着眼向道两旁观望,隔会儿就抄起胸前的望远镜向公路两旁的山坡上察看,看来什么也没有发觉,倒是我们把敌人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个部队一直是跟着我们走的,看来拖得也够苦的,一个个精神疲惫,脚步蹒跚,仅仅一个营的部队就过了好大一会儿。一见敌人进了口袋,指挥所的同志们都有些憋不住了,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司号员更是着急,一会儿把号嘴撂到嘴上,鼓起了腮帮,一会儿又拿开朝地上甩一甩,真叫人担心他会一下子把它弄响了。其他同志也不时地看我,似乎在催促我下命令,其实,我的心也和他们一样焦急,不过不行一“口袋”里装得还是太少了。我向他们摆了摆手。看看前面的队伍平安无事,后面的敌兵也源源不断地跟了上来,一个营,两个营,一个团……像过江的鱼群似的一堆堆一坨坨,进了口袋,眼看进来了大约两个团,看看后面,公路上空下来了。
敌人的后续部队还没有上来,是把口袋口扎死的时候了,我把望远镜拿下来,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向司号员点了点头,低低地说了声:“开始!”“答答嘀……”司号员一蹦站起身,跳到一块山石上,拼命地吹起了冲锋号。随着这号声,这翠绿的山冈像突然绽开了无数的花朵,数不清的红旗在飘动,机枪响了,手榴弹像一群小绿燕子从草丛里飞出来,不分点地落在山沟里炸开,后面的战士们从树丛里一跳而出,喊着杀声,像暴发的山洪似的,向山沟里扑去。山沟里的敌人顿时乱成一团,吵嚷着,哀号着,从东拥到西,又从西拥向东,在这狭长的山沟里拥来挤去,被打死打伤的敌兵满地都是,受惊的马横冲直撞。有一部分敌人在慌乱中集结起来,企图依托路旁的土堆进行顽抗,但随即被我们的火力压住,不能动作。战士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高喊着:“缴枪不杀,红军优待俘虏!”直插敌阵,有的一个挟住一个,有的几个人围住一群。
枪声渐渐稀疏了,一阵叮叮当当刺刀格斗后,战斗全部结束。此时山沟里比战斗时更加热闹,战士们比战斗时还要忙:有的在收容俘虏,有的把手中的坏枪换成好枪;大家最感兴趣的是补充弹药,战士们砸开了弹药箱子,夺过敌人的子弹带,把子弹、手榴弹往身上背,往口袋里装,转眼间,每个人的口袋都胀得鼓鼓的。战场迅速地打扫完毕,战士们背着胜利品,牵着敌人的马匹,押着俘虏,唱着,笑着离开了将军岭,向双山铺、毕节前进了。这次战斗,干净利落地歼灭了敌人精锐部队,给了敌人迎头一棒!敌人一时不敢再向西急进了,从而使我军获得了将近一个月的休整。
在黔大毕地区,我军展开了轰轰烈烈的群众工作,打土豪,分财物,建立游击队,部队得到了物资弹药补充,伤病员得到了休养,并扩大了八千余名新战士。在进行了这些准备工作之后,又开始了向云南的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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