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父亲韩曙(87)

leo韩 发表于2016-02-23 16:39:40
五次战役发起之后,一一七师奉命北撤至平壤东北的新成川东北的石田里地区休整,担任志愿军预备队。
新成川东北大片山区,山高林密,绿水长流,气候宜人。人烟稀少,交通不便,却十分隐蔽。在敌人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是一个大部队集结休整的理想地方。根据军首长指示,一一七师要在这里住一个较长的时间,甚至要准备在这里度过入朝作战的第二个冬天。
部队一到达石田里,师的领导班子就进行了新的调整。师长张竭诚升任军参谋长,师长由尚在国内养伤的彭金高同志接任。师政委李少元升任军政治部主任,师政委由一次战役归国养伤的杨弃同志接任。其他师的领导均未变动。因为彭师长暂时不能归队,军事工作由父亲主持。全师政治工作由新调来的副政委陈绍昆同志主持。
部队进入这个地区的第一件事就是安好家。师党委要求部队依靠朝鲜人民,依托村庄,分散进入隐蔽山沟,就地取材,构筑能居住、可过冬,便于防空的半掘开式的掩体住房。全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构筑起690多个修有火炕的防空洞和马匹车辆掩体。全师大部分人员、马匹、车辆转入地下,或做好了转入地下的准备。
师司令部住在石田里。这是一个有三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它在附近已是一个大村子,是一个中心村。村里有一座小学,附近村子里的孩子们都到这里来上学。学校附近有一座能容纳二百多人的小礼堂,全师大一点的集会、文艺演出、放电影,都在这座礼堂进行。当然每次集会活动都有严密的防空措施。这个村子的南边有一条名叫栎沼的小河,沿着南面山脚由东向西而后拐弯向南流去。河水清澈见底,细砂卵石垫底,十分清洁,是人们夏天沐浴的最佳场所。村子南北高山耸立,森林密布,鲜花満山,鸟儿成群。如果不是美国人挑起战火,这里算是一个旅游的好去处。半年以后,志愿军一四一师接替了一一七师住进了石田里,该师侦察连文化教员,中国人民的好儿子罗盛教,为救朝鲜落水儿童崔瑩,献出了宝贵生命,被誉为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1952年11月6日,一一七师奉命由市边里北撤休整,再次重返石田里。此时正逢四十七军一四一师和朝鲜政府在石田里召开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罗盛教烈士纪念碑落成大会。美国人得知这一消息,第二天就派十多架飞机,对罗盛教纪念碑所在的石田里进行了野蛮的轰炸。一时间炸弹、火箭弹和汽油弹倾盆而下,小小石田里顿时变成一片火海,罗盛教纪念碑也遭到破坏。此时随一一七师先遣队到达石田里的龙慧、何保荣和村里的老百姓冲出火海,沿着小河向东跑向山里躲避。美国飞机对准她俩俯冲下来,一排机枪子弹从她俩身边扫过,子弹击起的砂石濺了她俩一身。幸好子弹没有打中她们。
张竭诚师长即将告别他指挥多年的一一七师去军部上任,临行之前,父亲要管理科尽其所能,搞了几筒牛肉、猪肉罐头,在村里买了一只鸡,凑合了四菜一汤,还有一瓶白酒,为老师长送行。
张竭诚是父亲的老首长,1943年父亲调淮海军分区二支队四团任政委时,他时任二支队副支队长,不久他离开二支队,升任三支队支队长,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那严肃认真细致的作风,诚挚热情的待人风度,给父亲留下深刻的印象。1946年冬天,父亲调任东北民主联军二纵六师作战科长,不久张竭诚同志从十八团团长职务升任六师副师长。1947年攻克昌图之后,他升任师长,父亲一直在他领导下工作。直到出国作战之初,父亲调任副师长,作为他的助手。长达四年半的相处,两个人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和亲如兄弟的感情。张竭诚同志对父亲的帮助父亲一生难忘。临别前他俩在一间民房里躺在各自的行军床上,海阔天空闲聊了很长时间。
张师长说:“我就要走了,我真舍不得离开一一七师,离开一块同生死共患难的老战友”。父亲说:“你到军里工作,依然是一一七师的首长,依然是我的领导,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想了就回来看看,给我们以帮助”。
张师长说:“一一七师在三十九军是一支新部队,是一个小弟弟。但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的作战中,进步很大,战功卓著,是全军公认的。相信今后一一七师在新班子的领导下,依然能够取得新成绩”。他接着说:“这次师领导班子的调整,军党委和军首长是经过慎重考虑的。彭金高同志虽然年龄大一些,身体不太好,但他有丰富的作战经验,任副师长的时间比较长,他任师长比较合适。遗憾的是他入朝作战后两次负伤,实际上前五次战役他都失去参加的机会,对美国人作战还很生疏。你比老彭年轻,身体比他好,今后要多给他一些帮助”。
父亲说:“请老首长放心,老彭的资历比我老,经验比我丰富,由他接任你的工作是合适的,我会全力帮助他的”。
张师长说:“上级指示,部队这次休整的时间可能要长一些,要准备在这里过冬。这意味着朝鲜战争不会很快结束,也许是两年、三年或者更长的时间。部队要有长期作战的思想准备。老韩你也要有长期的思想准备。目前老彭、老杨都在国内休养,部队工作你担当主要责任”。他接着说:“目前在师工作的几位同志,都是你的老战友,你们互相比较了解,而且都比较年轻,有朝气,有文化,有工作能力,有作战经验,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把一一七师带好”。
父亲说:“我一定遵照老首长的指示,在彭师长、杨政委的领导下,协调其他同志,把一一七师带好,完成上级所赋予的一切任务”。
张师长接着说:“这次休整时间较长,希望你抓紧机会,把个人婚姻问题解决好,建立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你记不记得,我在万山洞师宣传队演出的那个月下晚会上给你说过,有个“小湖南”叫龙慧,是个不错的女孩子,我希望你能找她,很可能成功”。
父亲笑了笑对师长说:“谢谢你的关怀,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
不久,第一次战役前负伤的杨弃政委伤愈归来,新调来的陈绍昆副政委报到上任,师长彭金高仍在国内养伤。师领导班子人多了,大家都在努力工作。
部队安好家之后,师召开了追悼大会,沉痛悼念入朝作战以来牺牲的所有烈士。其中有师政治部主任吴书同志。他是一位优秀的共产党员,优秀的政治工作者,博得全师指战员的爱戴崇敬和怀念。在战斗中牺牲的还有营长艾守平同志、徐春波同志、魏树芳同志、赵希刚同志、教导员邹景章、组织股长汪克让同志、侦察股长肖林同志,以及上千名连排干部和战士。他们的英雄事迹永远铭刻在中朝友谊的纪念碑上,写在一一七师的师史上。
在休整期间,全师上下认真总结了前五次战役中的作战经验教训,进行了战术训练,补充了新兵员,调整充实了部分武器装备,恢复了体力,进行了持久作战的思想教育。全师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士气,随时准备重返第一线参战。
10月1日,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两周年纪念,父亲有幸赴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首都平壤,出席中国驻朝鲜大使馆为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两周年举行的庆祝大会。 庆祝会是在平壤牡丹峰的地下礼堂举行。志愿军首长和二线部队部分师以上首长和战斗英雄出席庆祝会。朝鲜领导人金日成首相、金斗奉委员长等也出席了庆祝会。出席会议的还有志愿军各军文工团的部分同志。
庆祝会是以鸡尾酒会的形式进行的。除了简短致词之外,就是边吃边喝边奏乐边跳舞,中间插有小节目。气氛轻松欢快,没有多大拘束。父亲是第一次出席国家级的庆典大会,又是在异国他乡战争环境下进行的。父亲既不会喝酒,又不善跳交际舞,只好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热闹。父亲心想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我们的国家会集中一切力量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这场战争不但严重影响了国家建设,反而国家要全力投入这场战争,代价是很大的。尽管这场战争是正义的,是必须的,但也是被迫的。父亲希望这场战争能尽快结束。
在一曲又一曲的舞曲伴奏下,朝鲜领导人、人民军将领翩翩起舞,在大厅里旋转不停。志愿军代表除了几位首长和文工团员们下场外,大多数与会者因不会跳舞只好“靠边站”,显得十分尴尬。事情也怪,你越是不会跳舞,那些年轻的女文工团员越是找你麻烦,出你的洋相,硬要拉你“下水”(跳舞)。有的同志被强迫拉下场,只能象下操一样“走步”,不是顺拐,就是踩脚,真不是滋味。父亲毕竟在宣传队跳过两年舞,音乐舞蹈对他并不是太难,只是有点难为情。因此只好“靠边站”,看热闹。
10月1日,志愿军代表团的成员们,在平壤逗留一天,分散游览平壤风景名胜,这一天平壤没有空袭警报。父亲和几位朋友登上牡丹峰,俯瞰平壤,整个城市被美国飞机反复轰炸,加上美军撤退时的掠夺破坏,已成一片废墟,只是主要街道不可辨认。牡丹峰和奇石怪峰,崎岖小径,小的亭台尚存,苍松翠柏依然挺立,市区建筑大都毁于美国侵略者的炸弹之下。牡丹峰东侧的大同江如一条银色彩带,在山边不屈地向南流去。如果不是这场战争,平壤该是一座多么美丽的城市啊。
第二天晚上,父亲乘车返回石田里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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