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宏追忆挚友姜守迁同志(上)

Admin 发表于2016-05-18 17:05:06
    姜守迁同志,虽然作古多年,但他好像还活在我们教育队伍的中间,活在文物工作者中间,活在曾受过他教诲的人们中间。是的,他死了,可是却埋在人们的心里。人们想着他,因为他曾是教育园地里一位辛劳睿智的园丁,是抢救文物工作战线上的一位坚强而得力的战士。
    姜守迁同志是我的挚友,我们相识在1951年的秋天。当时他在山东省立济南第二中学任校长,我在济南第三中学任副校长兼党支部书记,两校相隔不远,且是兄弟学校,开会时碰头的机会很多,渐渐地熟悉,并建立起了友谊。我们都来自老解放区,一种朴素的革命感情也就自然的勃然而生;对文史有共同的爱好,在许多问题上能取得一致与共识。
    1955年后,他从济南二中调到济南教师进修学院任院长,因当时建院尚无校址,我们三中校院宽阔宏大,他便借用我校院东隅一角,作为临时办公地址,因此我们更朝夕相晤,接触频繁了。该院初建院时,教职工不多,党员更少,他们的党小组属三中支部领导,我们经常在一起过组织生活。在业余和闲暇时,我们时常聚首、促膝叙谈,品评文物,道古说今。我和他虽然相差二十多岁,但因共事多年,彼此同调,于是成为难得的忘年交;同时,我也是他加入中国共产党的介绍人。
    在和姜守迁同志相处的日子里,我得到他多方面的教诲和帮助。1958年整风补课时,我被划为“右派”,渐渐地被孤立起来;可是,因为他知道我的为人和品格,也了解我洁如白纸的历史,所以他不为“左”毒所染,仍然和我保持着藕断丝连的来往,他对我直吐肺腑之言:“很难说服我,你能反社会主义?一个12岁从事地下革命活动的孩子,14岁成了中共党员的少年,戎马倥偬,出生入死,不是为了得来一个社会主义么?怎么一哄而起就随便打倒?真是莫名其妙!”
    和他相处多年,彼此了解渐深,我知道了他不屈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知道了他不平凡的经历,知道他在人生道路上的坎坷。
    1928年,他国立北京师范大学毕业后,去东北吉林省第一师范教书。当时东北的形势非常的混乱,“东北王”张作霖被日本人炸死,少帅张学良认为祖国应该统一,因此主张“易帜”。可是另外有些人反对,因此在“易帜”问题上,有明显的两派主张。姜守迁同意少帅的主张,认为“易帜”后才能使国家统一,否则便有分裂与战争。学校校长是顽固派,姜守迁同志相互抵牾,到后来彼此之间居然发生口角,暑假前,校长对姜守迁说:“东北到山东,路途太远,往返不便,下学期,你可以另谋高就吧!”他只好悻悻的回敬:“只有鬼才留恋这鬼地方,你不辞我,我也呆够了!”于是,他去烟台第八中学教书。烟台虽然是一座美丽的海滨城市,可是群众思想落后,庙宇里烟火袅袅,少儿发烧生病不求医生而到庙宇祈祷。于是他在这里大声疾呼,大力宣传科学思想。许多学生围绕着他,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诱人的朝气和引人向上的魅力。他无畏的领着学生去毁神拉庙,但却遭到地方恶势力的攻击,他不堪其辱,卷起铺盖,拂袖而去!
    1929年,他到济南山东省立第一中学教国文课,因当时该校校长赵太侔先生正在紧急筹办“齐鲁实验剧院”,故委托姜守迁兼任教务主任,主持全校教务工作。有一天,在总理纪念周的周会上。忽然接到省党部的通知,说是有党部要人来对学生训话,内容为动员学生警惕共党分子在校中挑起阶级斗争的活动与宣传。姜守迁听到后十分反感,可是也只能硬着头皮与全体学生一起等着要员来训话。可是半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要员来校,他这时火了起来:“离上课的时间不到一刻种,不能再等了,课程表上授课时间,任何人不能侵占,政治性的训话时间,只能在周会时间进行。现在我宣布:散会!”接着他就受到了攻击。不久,校长赵太侔在一个周末,请他在饭店吃饭,把酒间,赵对他说:“你成了省党部的眼中钉,我也被指斥为用人不当。听说你还在课堂上说:‘进步向上的青年,不可不读陈独秀、李大钊和鲁迅的文章,因他们的文章,确能戳破社会上鬼魅们的嘴脸’。” 姜守迁说:“陈独秀等人是全国驰名教授,他们的文章,又不是传单,而是刊载在政府批准的杂志上的,我是师长动员他们看看又有什么错呢?”赵校长最后对他说:“你离开这里也好,避免节外生枝!我告诉你,我也要走了,去青岛大学当校长了。”从此,姜守迁辞职离开济南城。以后他又到莱阳中学教书,校长要介绍他加入国民党,他说:“教好书是我的本分,我对党派,没有兴趣,我不想参加!”校长强调说:“我这是为你好,为你前途着想的,你不必如此固执,这年头有人想入还入不上呢?”他回答:“想入的你就让他入好啦!不想入的,你何必硬劝人入呢?这不是强扭瓜儿不甜吗?”谈话不行,劝告无效,但校长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嫁似的缠着他,他火了:“这是教书育人的学校,又不是党务训练班、党员养成所,当个教员,非是党员不行吗?实在不让教书,我就回家种地,不是无地可耕,三十、二十亩田还有的。”这位校长碰了钉子后,只好作罢了!
    “七七事变”后,莱阳乡师停办,他决心回乡躬耕。
    1939年初,他在故乡,守慈母丧,侍父亲病;目睹县城沦于敌手,敌人搔扰四乡,读书做学问岂有可能?于是他主动设法与地下党联系,结识了乔天华、罗竹风、白筱易等有志之士,在四乡奔走,大力的宣传抗日,征借地富人家长短枪,组织抗日武装。还经常去蓬、黄、掖三县,与八路军游击队联络,汇报平度县的工作情况。因此惹怒了县里的敌伪头目和区乡的汉奸走狗,他接到了恐吓信,叫他“小心脑袋!”他威武不能屈,横眉冷对,我行我素,继续为抗日奔走。城里的汉奸教育局长,是位清末举人,也是他的幼年私塾老师,捎信给他,以师生情谊劝阻他不要当八路。他对这位局长的卑劣行径,秘密诱降置之不理,根本不屑一顾,工作更积极了起来。汉奸们急了,只好来拘捕他治罪。有一天清晨,敌人前来砸他的门,他爬上窗台眺望,一群荷枪实弹的人群已拥挤在门口,他怕束手就擒,只好夺路而逃,一连窜越了邻居的数道院墙,蛰伏在邻家。敌人进家搜捕,一无所得,只好摇头怅怅而去了。
    1940年,平度县开始建立民主政权,他当选为县参议会的参议长。从此,他声誉鹊起,名噪胶东半岛。到了1945年春天,他又当选为胶东行政公署的行政委员,兼任胶东公学的校长。这所学校是仿照延安陕北公学办的培养青年干部的学校。后来被称为胶东半岛上冶炼青年的洪炉,她为建设根据地而培养和输送了数以千计的革命干部。
    姜守迁同志不但是旧中国的叛逆者和革命的斗士,而且是文物的收藏家和鉴赏家。他曾说过:“今天的粮票,就是五十年后的珍贵文物。”这是一句言简意赅富有哲理的精癖话语,很值得我们深思。他不但说,而且首先这样实践。因为他把一些人们认为无用的东西看得很重要,所以才收到了一定的实际效果。
    上世纪二十年代初,他在北京师范大学求学时,鲁迅先生讲授的《中国小说史略》讲义,他装订得整整齐齐,珍藏着。他自豪地说:“在现代的中国难以找到第二本了,这也是它在正式出版前的原稿真面目,是研究这本书稿变迁史的翔实资料。”直到他辞世之前两年,他才将此讲稿捐赠给山东大学图书馆。他听过教育界名流马叙伦、吴承仕、许之衡、高步云等名教授的课,当时发下的讲义稿他也是装订成册,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在最艰苦的八年抗战时期,敌伪扫荡,毁村烧屋,他能在家乡的老屋里,筑起厚厚的夹墙,将他收藏到的文物,如木板线装古书、乡贤手札、名人墨迹、善本画册、历代纸帛、文玩精品等等,藏在夹壁中,保存了下来。另外,如胶东半岛根据地儿童团查路放哨的通行路条,各地各县的食堂饭票,军人的立功通知书,政府颁发的奖状,学校里的讲课的课程表和毕业证书,游击队的油印传单,各根据地新华书店出版过有影响力的著作初版本,郭沫若的《甲申三百年祭》等等,他都收集起来,一直保存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才献给了国家了。
(原题目《我所知道的姜守迁》 作者:刘承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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