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长山之行》一文，曾发表在山东抗战时期的党史资料第一期上，该文只是概述了我的长山之行与鲁北黑铁山抗日武装起义的前因后果。有些同志要我详细说明我是怎样帮助马耀南校，长在我党领导下组织武装起义的经过。
黑铁山起义，是抗战初期在山东党领导下几个最大规模的抗日武装起义之一。大规模的抗日武装起义，必须有雄厚的党群T作基地，加上其他有利条件才能成功。为什么黑铁山这样规模的武装起义，同我去长山中学帮助马耀南校长参加抗日武装起义联，系在一起，这就是本文所要说明的问题。
在“七七”抗战爆发后，严重的民族存亡危机，使每一个人的思想都产生了极大的震动。因此，党的建设、武装斗争与统一战线三大法宝，在这个新的形势下，将会对于我们成功地发展革命事业有更为密切的关系。我根据这种认识，认为长山中学校长马耀南品行端正，思想纯朴，为人耿直，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是一个好的团结对象，但是我在与他相识后的两年过程中，再未曾有任何联系，也不知道他的任何情况。当山东省委要我去鲁北建立一个工作基地时，我才考虑去长山中学探索一下他的情况。使我出乎意外的是，情况的发展极为有利，于是我决定在这里耽搁20天的时间，把去胶东组织武装起义的任务延迟了将近一个月。
一、大约在1937年8月下旬，山东省委书记黎玉同志对我说，省委决定要我去胶东领导抗日武装起义工作，同时又问我鲁北有没有工作基地？能否去建立一个工作点？我就想到长山中学校长马耀南，因此，同意去长山一行。
在我见到马耀南校长时，他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他满面笑容地说：“你现在又回来了，咱们这里是个家，咱们就是一家人啊！希望你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我说“是的，好久就想来看你。”经过番寒喧之后，他问我对目前形势的看法。我说：“也想问你准备怎么办。”他说：“我是要干的，还是先请你讲讲目前的形势吧。”我认为他已表白了自己的态度，所以我就把我对当前形势的看法系统的讲了很多，主要是说明，抗战刚开始，我们各条战线上可能会撤退一些，以后随着群众觉悟的不断提高，抗日力量的壮大，我们的战斗力就会逐步加强，有力地阻止敌人前进，一直到最后战胜敌人。我所讲的这一些理论，主要来自西安事变后，党中央在延安召开的全国党代表会议中毛泽东主席所作的报告，结合我对七七抗战时平律前线战争情况的分析。马耀南校长听了我这段讲话以后，非常兴奋，表示很同意我的看法。医为我的讲话指出了抗战胜利的光明前途，对他很有帮助。他的表态：使我认识到这种宣传在当时非常重要。
经过互相交换意见后，他的内心话越说越深。他表示有可能拿到手的武器1000支枪，这些枪支都是乡农学校的，附近各县的乡农学校校长不少是他的学生或者受他影响较深的。他当时已经把许多知识分子，组成了几个学习班。我听了他讲的情况后感到要组织一个大的武装起义队伍很有希望。我从省委临走时黎玉同志说全省可能争取到200支枪，对比之下，这里的情况即便打折扣也是可观的。他看出我对他的工作很感兴趣，就亲自领我出城去农村看了看他办的训练班。我问了学校的学习计划和思想领导有何中心，他只是讲了抗战爱国的重要性。我对他说。“北伐以前你在天津作过国民党的地下工作，你能体会到国民党右派叛变对你造成的思想痛苦。国民党右派的叛变是因为他掌握了政权和武装，而当时的进步派失去了正确领导才遭到了失败。如果我们现在组织抗日革命队伍，不接受这个教训，在我们的队伍内部还会出现右派的叛变，抗战也不可能胜利。”我向他介绍了当前全国有个进步组织“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主要是组织领导抗战事业。这个组织不反对共产党，也不赞成国民党右派。北伐军开始时能够胜利前进，主要依靠进步力量，这个事实你是知道的。有这样一个团体你可以通过它来领导和巩固队伍。”他听了我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他也想参加民先。我说：“当然可以，你如果不参加你也就不能领导这个队伍。现在全国各地抗战的青年积极分子大多数是民先队员。”就此我介绍他参加了“民先”组织。
为了进一步商讨武装斗争的这个重要问题，我问他在军事领导工作上有什么打算，怎样培养军事干部？他说：韩复榘准备派刘耀庭到他这里领导部队。我指出依靠韩复榘派人领导的危险性。我说。冯玉祥是科班出身，都是亲自领部队作战，在战争中培养的队伍应该是可靠的。但是后来他的那些军长都脱离了他，韩复榘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你接受他来领导队伍，那你连冯玉祥的结果都得不到，他听了后感到很对，表示拒绝刘耀庭到这里来。我们谈到日寇来了怎么办的时候，他说：在本地呆不住，就过铁路把队伍拉到南山去。我提出；离开本地没有政权，队伍的供给怎么办？他惊讶地说。这个问题确实很大，我还没有想到过。我对他说：光有军队还不行，还得有政权才行。如果没有大量的干部r队伍，就不能发动群众建立政权。他听了后，深感抗日革命工作不简单，要走向胜利还要解决许多没有想过的问题。
二、经过几天的谈话，我认为从思想上彻底争取马耀南校长是很有希望的。于是我就征求他的意见，想不想在百忙中读几本书？他很同意。我就向他介绍了像《社会科学概论》、《政治经济学》和倍倍尔所著的《妇女与社会主义》等进步著作，在和他研究的问题的过程中，他抽空认真读书，把我介绍的书大部分读过了。看来他确实是积极读书的。我问他现在是否还认为唯物论是大洋主义?他很惊奇地问我怎样知道他有这个思想的?我告诉他：“在一次欢迎一位新来的国语教员时，你在讲话中说过”什么共产主义，还不是大洋主义!”这样一句话。他很敬佩地说：”你还记得我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过去是有过这样的思想。”我们经过一番深谈之后，我了解他要求进步是肯定的，抗战是坚决的。于是，我就对给他派干部的问题进行了试探，他表示非常赞成。他说：“不管谁来，最好你也在这里。你出主意，我听你的。”因为我当时已确定去胶东，只好再三婉言推辞，经过反复解释，他同意另派人来。他提出的条件是：一是要有能力，二是要有大学程度。我答应没有问题，能力至少不比我差，我为什么答应他这一条，我当时认为可以从平津南下的革命青年党员干部中解决。以上问题统一了以后，我即刻回到济南向省委作了汇报，在我回济南后的几天之内，马耀南同志也到了济南。他通过民先关系与省委取得了联系。他是去要干部的，这证明他在行动上是很积极的。
在我离开长山中学以后，他们的抗日工作准备情况，再未得到消息，过了几个月或半年，当青岛、济南失守后，在山东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起义已在各地蓬勃发展起来时，我才得知他们在黑铁山起义，并建立了一支强大的抗日武装部队。由于有我党坚强的领导，这支队伍声势浩大，在群众中影响很深。群众称他们为“菩萨”部队。
从我党派干部到长山中学筹备抗日组织工作到黑铁山武装起义有几个月的时间，我们派去的领导干部积极团结马耀南校长是一个重要任务。当时，像马耀南校长这样在上层社会比较有影响的高级知识分子，是我党统一战线工作中比较少的团结对象。因此，团结工作自然就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我党派到长山中学的干部姚仲明，廖容标等同志工作都很有成绩，所以才有在山东北部这样一次大规模抗日武装起义的成功。在我离开长山中学短短的几个月中，马耀南同志进步很快。我曾同意派大学程度的干部到长山中学一事，后来没有做到，也未曾引起他的严重不满。由于派去工作的干部与马校长团结合作得很好，并且在政治历史等方面有丰富的知识。所以马校长也就不介意他们是否受过大学教育了。
三、我与马耀南校长相识是从1935年2月开始的。1935年2月至7月，我在长山中学附属小学任教员。因此，我与他相处了5个月，5个月的时间虽然很短，但我觉得对他的为人，还算是基本了解的。他为人坦白、直率，不弄虚作假，从他的日常言行中比较容易看到他的本质。
我开始与他相识时，听别人说他是北洋大学毕业，北伐以前在天津市作过国民党的地下秘密工作。据说，他回家乡任长山中学校长，是因为他对国民党右派叛变很不满，不愿在国民党内干朝秦暮楚，蝇营狗苟的活动。也有人说：他曾因为反对欢迎蒋介石北上，被开除国民党党籍。后来又发现他曾经相信的汪精卫左派原来是个假左派，所以他对国民党不抱过多的幻想，我在半年的过程中，观察他的言行，同他的这段历史传说相对比二者基本是相符的。
他生活朴素，办事认真，为人正派，尚有旧的道德观念。他要通过直感了解上课情况和老师讲课质量。我经常看到他在教室一外面走来走去。我有一次在讲课中讲了一些政治问题，都曾发现他在教室外边走过。农村和县城内的高小学生年龄都较大，我讲的一些政治问题学生都还能听懂。我曾系统地讲过革命的三民主义；讲了淄川一家煤矿发生了一起重大的死亡事故，死了数百人，韩复榘政府只给每个死难者的家属200元抚恤金，讲资本家为什么不关心工人的安全。在我讲这些话的时候，发现马校长在窗外听到过，我注意他是否向县党部报告。以后的事实证明，他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情。
四、黑铁山抗日救国武装起义以后，1939年7月马耀南同志就在战场上牺牲了。他牺牲前已是中共正式党员。从我党派干部到长山巾学工作到他牺牲2年多时间。他的思想进步可算是很快的。他的牺牲是山东党的一个很大的损失。根据他的实际表现，如果不是在抗战初期就牺牲了，他的发展是很有希望的。作为一个烈士，我们对马耀南同志的评价在党内是肯定的，但是，对他的要求不应该与其他各种人物用同一个标准。据我所知从马耀南同志家庭出身与社会地位来说，他的缺点在旧社会上层人物中是比较少的。他在参加我党领导下的抗日武装起义工作以后，同他一起工作的一般都是党的老干部和革命的积极分子，这些同志的文化程度一般都不很高，这同他过去非大学生不交朋友的情况完全不同了。对他来说能做到这一点就很不容易，这是他选择抗日革命道路的瞄然结果。我过去知道他对于不是大学程度的人看不起。这在旧社会是当然的事。我认为在旧社会大学程度以上的人有这种表现不以为怪。我主要从他的道德品质上看他的为人是正派的，从政治思想上他要求进步是可以团结的。为什么我们对于任何一个人的评价必须从主要方面，而不是从日常生活和观点中盼一般缺点出发，没有这样的原则，同志之间就不能达到团结的目的。
我党在多年的革命斗争中，不仅是通过理论而更重要的是在，实践中争取和团结了许多旧社会上层人物同我们合作抗战，有的已成为共产党员，其中还有的像马耀南同志一样成为革命烈士的。在旧社会有一定地位的人，走向革命以至成为共产党员，这必须有共产党的领导，党在实现自己政策的长期斗争中对他们不断增加影响，这是一项伟大而艰巨的工作。而那些倾向我党并且，成为共产党员的上层知识分子，他们的转变也必须要有一个过程，从认识不很清楚到清楚，一从行动中有些不够坚定到坚定，这是不可避免的过程。除了党的教育外个人的努力也是值得赞许的。我们党中央向来主张知识分子深入群众。对马耀南同志的评价也应该根据这一个原则。
